劝学篇·致诸弟·勉励自立课程（原文+白话文）

欢迎您收听由喜马拉雅出品的《曾国藩家书》，学习立功立德立言第一完人曾国藩的千古家训。作者曾国藩，演播涤生老蔡，欢迎订阅。第二卷：劝学篇，第六集：《致诸弟·勉励自立课程》。

原文如下：

诸位贤弟足下：

　　四妹小产以后，生育颇难。然此事最大，断不可以人力勉强。劝渠家只须听其自然，不可过于矜持。又闻四妹起最晏，往往其姑反服侍他，此反常之事，最足折福，天下未有不孝之妇而可得好处者。诸弟必须时劝导之，晓之以大义。

　　诸弟在家读书，不审每日如何用功？余自十月初一立志自新以来，虽懒惰如故，而每日楷书写日记，每日读史十页，每日记《茶余偶谈》一则，此三事未尝一日间断。十月廿一日誓永戒吃水烟，洎已两月不吃烟，已习惯成自然矣。予自立课程甚多，惟记《茶余偶谈》、读史十页、写日记楷本，此三事者誓终身不间断也。诸弟每日自立课程，必须有日日不断之功，虽行船走路，俱须带在身边。予除此三事外，他课程不必能有成，而此三事者，将终身以之。

　　前立志作《曾氏家训》一部，曾与九弟详细道及。后因采择经史，若非经史烂熟胸中，则割裂零碎，毫无线索；至于采择诸子各家之言，尤为浩繁，虽抄数百卷犹不能尽收。然后知古人作《大学衍义》《衍义补》诸书，乃胸中自有条例自有议论，而随便引书以证明之，非翻书而遍抄之也，然后知著书之难。故暂且不作《曾氏家训》，若将来胸中道理愈多，议论愈贯串，仍当为之。

　　现在朋友愈多。讲躬行心得者，则有镜海先生、艮峰前辈、吴竹如、窦兰泉、冯树堂；穷经知道者，则有吴子序、邵慧西；讲诗、文、字而艺通于道者，则有何子贞；才气奔放，则有汤海秋；英气逼人，志大神静，则有黄子寿；又有王少鹤、朱廉甫、吴莘畲、庞作人。此四君者，首闻予名而先来拜，虽所造有浅深，要皆有志之士，不甘居于庸碌者也。

　　京师为人文渊薮，不求则无之，愈求则愈出。近来闻好友甚多，予不欲先去拜别人，恐徒标榜虚声。盖求友以匡己之不逮，此大益也；标榜以盗虚名，是大损也。天下有益之事，即有足损者寓乎其中，不可不辨。

　　黄子寿近作《选将论》一篇，共六千余字，真奇才也。子寿戊戌年始作破题，而六年之中遂成大学问，此天分独绝，万不可学而至，诸弟不必震而惊之。予不愿诸弟学他，但愿诸弟学吴世兄、何世兄。吴竹如世兄现亦学艮峰先生写日记，言有矩，动有法，其静气实实可爱。何子贞世兄，每日自朝至夕总是温书，三百六十日，除作诗文时，无一刻不温书，真可谓有恒者矣。故予从前限功课教诸弟，近来写信寄弟，从不另开课程，但教诸弟有恒而已。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敢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诸弟此时，惟有识不可以骤几，至于有志有恒，则诸弟勉之而已。予身体甚弱，不能苦思，苦思则头晕，不耐久坐，久坐则倦乏，时时属望，惟诸弟而已。

　　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廿日。

　　附课程表：

　　一、主敬——整齐严肃、无时不俱。无事时心在腔子里，应事时专一不杂。

　　二、静坐——每日不拘何时，静坐一会，体验静极生阳来复之仁心。正位凝命，如鼎之镇。

　　三、早起——黎明即起，醒后勿沾恋。

　　四、读书不二——一书未点完，断不看他书；东翻西阅，都是徇外为人。

　　五、读史——二十三史每日读十页，虽有事不间断。

　　六、写日记——须端楷，凡日间过恶，身过、心过、口过皆己出，终身不间断。

　　七、日知其所亡——每日记《茶余偶谈》一则，分德行门、学问门、经济门、艺术门。

　　八、月无忘所能——每月作诗文数首，以验积理之多寡，养气之盛否。

　　九、谨言——刻刻留心。

　　十、养气——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气藏丹田。

　　十一、保身——谨遵大人手谕，节欲、节劳、节饮食。

　　十二、作字——早饭后作字，凡笔墨应酬，当作自己功课。

　　十三、夜不出门——旷功疲神，切戒切戒。

。翻译如下：

各位贤弟：

四妹小产之后，再生育就比较困难了。然而这件事情最为重大，绝不能靠人力勉强。劝她的婆家只需顺其自然，不可过于固执。又听说四妹起床最晚，往往她的婆婆反而服侍她，这是反常的事情，最容易折损福气，天下没有不孝顺的妇人还能得到好处的。各位弟弟必须时常劝导她，用大义来晓谕她。

各位弟弟在家读书，不知每天是如何用功的？我从十月初一立志自新以来，虽然依旧像以前一样懒惰，但是每天用楷书写日记，每天读十页史书，每天记一则《茶余偶谈》，这三件事不曾有一天间断。十月二十一日发誓永远戒掉抽水烟，到现在两个月没抽烟了，已经习惯成自然。我自己设立的课程很多，只有记《茶余偶谈》、读十页史书、用楷书写日记这三件事发誓终身不间断。各位弟弟每天自己设立课程，必须有日日不断的功夫，即使在行船走路的时候，也都要带在身边。我除了这三件事之外，其他的课程不一定能有所成就，而这三件事，我将终身坚持。

以前立志写一部《曾氏家训》，曾和九弟详细说过。后来因为选取经史中的内容，如果不是经史烂熟于心中，就会割裂得零碎，毫无线索；至于选取诸子各家的言论，更是浩繁，即使抄几百卷也不能全部收罗。然后才知道古人写《大学衍义》《衍义补》等书，是因为心中自有条理自有议论，然后随意引用书籍来证明，不是翻书而通篇抄写，然后才知道著书的艰难。所以暂且不写《曾氏家训》，如果将来心中的道理更多，议论更加连贯，仍然应当去写。

现在朋友越来越多。讲求亲身践行心得的，有镜海先生、艮峰前辈、吴竹如、窦兰泉、冯树堂；钻研经书知晓道理的，有吴子序、邵慧西；讲求诗文、书法且技艺与道相通的，有何子贞；才气奔放的，有汤海秋；英气逼人，志向远大且神情沉静的，有黄子寿；又有王少鹤、朱廉甫、吴莘畲、庞作人。这四位先生，最先听到我的名声就先来拜访，虽然他们的造诣有深有浅，但都是有志之士，不甘心居于平庸碌碌无为之人。

京城是人文荟萃之地，不去求就没有，越求就越多。近来听说好朋友很多，我不想先去拜访别人，恐怕只是标榜虚名。因为求友是为了匡正自己的不足，这是很大的益处；标榜是为了盗取虚名，这是很大的损害。天下有益的事情，往往就有足以损害的因素寓于其中，不能不分辨清楚。

黄子寿最近写了一篇《选将论》，共六千多字，真是奇才。子寿戊戌年才开始写八股文的破题，而六年之中就成就了大学问，这是天分独一无二，万万不是靠学习就能达到的，各位弟弟不必震惊。我不愿意各位弟弟学他，只希望各位弟弟学吴世兄、何世兄。吴竹如世兄现在也学艮峰先生写日记，言语有规矩，行动有法度，他的静气实在可爱。何子贞世兄，每天从早到晚总是温习书本，三百六十天，除了写诗文的时候，没有一刻不在温习书本，真可以说是有恒心的人了。所以我以前限定功课教导各位弟弟，近来写信给弟弟们，从不另外开设课程，只是教导各位弟弟要有恒心而已。

读书人读书，第一要有志向，第二要有见识，第三要有恒心。有志向就绝对不敢做下流的人；有见识就知道学问没有尽头，不敢因为有一点收获就自满，像河伯观海，像井底之蛙看天，都是没有见识的人；有恒心就绝对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这三个方面缺一不可。各位弟弟此时，只有见识不能马上达到，至于有志向有恒心，各位弟弟努力去做就可以了。我身体很弱，不能苦苦思索，苦苦思索就会头晕，不能长时间坐着，长时间坐着就会疲倦乏力，时刻寄希望于各位弟弟。

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

附课程表：

一、主敬—— 整齐严肃，无时无刻不如此。没事的时候心在身体里，应对事情的时候专一不杂乱。

二、静坐—— 每天不拘什么时候，静坐一会儿，体验静到极致产生阳气、阳气回复的仁心。端正位置，凝聚精神，像鼎一样稳定。

三、早起—— 黎明就起床，醒来后不要留恋床榻。

四、读书不二—— 一本书没有点读完，绝不看其他的书；东翻西阅，都是为了迎合别人而读书。

五、读史—— 二十三史每天读十页，即使有事也不间断。

六、写日记—— 要用端正的楷书，凡是白天的过错，身体上的过错、思想上的过错、言语上的过错都要写出来，终身不间断。

七、日知其所亡—— 每天记一则《茶余偶谈》，分为德行门、学问门、经济门、艺术门。

八、月无忘所能—— 每月写几首诗文，以检验积累的道理多少，培养的正气是否旺盛。

九、谨言—— 时刻留心。

十、养气—— 没有不能对人说的事情。气藏在丹田。

十一、保身—— 严格遵守父亲的手谕，节制欲望、节制劳累、节制饮食。

十二、作字—— 早饭后写字，凡是笔墨应酬，都当作自己的功课。

十三、夜不出门—— 荒废功课，疲惫精神，千万要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