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痛失亲人

　　王子安身后几个料子鬼一齐冲到杨老贵面前，吆喝道：“你快说呀！司令问你杨小娥哪去了？”
　　杨老贵嗑着牙关，结结巴巴说道：“她走了多时了，早就不在家里了。”
　　王子安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杨老贵说：“我这快死的人啦，整天不出门，我什么也不知道。”
　　王子安说：“老贵，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对你实说了吧。当初我和小娥妹妹的亲事，硬叫郭松和你们村里那帮穷鬼们给拆散了。这会儿郭松他们走了，我今天专门来接小娥妹妹。”
　　几个料子鬼也帮腔说：“俺们王司令不嫌弃你，快把你闺女找回来吧。等你闺女当了司令太太，你也跟上享福吧！省得你再受罪了。”
　　杨老贵己定省过来，明白了王子安的来意，心里不由地恼怒起来。他咳嗽了一阵，吐了一口浓痰，说道：“死鬼杨守中在的时候，是有过这个话。可是我并没有把闺女许给你，再说闺女现在也不在，就是在，我的闺女也不给人作小。”
　　王子安登时翻了脸，高声嚷道：“什么，你白使了我三百块现大洋。今天你交不出人来，我就要了你的老狗命。”
　　杨老贵的倔脾气上来了，也忘了害怕，拍了一下手掌说：“你还讲理吗？谁使了你三百块现大洋？杨守中送来过一百块钱，分文没动，我原封退给了他，再说我又没从你手里接过饯，你问不着我。”
　　王子安恶意地冷笑了两声：“哈！哈！你这老东西，嘴还满硬。”说罢当胸一拳，把杨老贵打了一个踉跄。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威胁地说：“大概你还不知道我这个家伙的厉害。”
　　杨老贵站稳了脚跟，心一横说：“你能杀了我也好，我正活得没有活头。”
　　王子安狞笑了一下说：“我不杀你，你把闺女交出来，我还得好好孝敬你。”
　　他刚说完，外面忽然打起枪来，那群料子鬼正在各家各户胡折腾，这时都跑到街上乱嚷乱叫起来。王子安也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刚跑出屋门，他又挥了下手，命令道：“把老家伙给我带上！”
　　几个料子鬼七手八脚把杨老贵拖出来，往外就跑。跑到街上，王子安着急地问道：“哪面打枪？”
　　有人告诉他是南面，他便带着那群赖鬼没命地往北跑，跑出了村子，跑出很远，已听不刭枪声了，他惊魂方定。这时后面传上话来，”那老家伙走不动了。”
他来时的满腔热望已化为满腔愤恨，便发狠地说：“拖上他，架上他，死也把他拉回去。”
　　一会儿后面又传上话来，“那老家伙躺在路上不走了。”
　　他咬着牙怒声地说，“背上他，抬上他。”
　　一会儿后面又传上话来：“那老家伙没气了，死了。”
　　象一瓢冷水泼在头上，他楞住了。没有抢到杨小娥，他本来已十分气恼。但是抓住杨老贵还给他留下一线希望，他想杨小娥总不能不顾念父女之情，也许会乖乖地投过来。他正在满心盘算着，不想杨老贵却死了，他跺了下脚，立刻迁怒于那几个料子鬼。好在快到汾河边了，后边也不见有队伍追来，他便叫队伍停下，亲自跑到后面去看，用手电一照，果然见杨老贵直挺挺地躺在大路上。他怒火冲天，大骂道：“你们谁把他弄死的，我枪毙了你们。”
　　几个料子鬼吓得都不敢言语。停了一下，他跟前的杨三毛小心翼翼地解释说：“这倒不怪弟兄们，这老家伙本来就有病，又上了年纪。黑天半夜跑得又急，一口气没上来就断了气。”
　　王子安还想发作，忽然听见前面又打起枪来，队伍登时乱了。一阵机关枪子弹射过来，那群料子鬼纷纷窜向两边的田野里。王子安带着跟前几个人，也没命地跳下大路，在庄稼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起来。
　　原来在他们没进西堰村之前，一打枪，留在村里的自卫队员便跑出去报信。一路报到活动在南面一带村庄的德奎那里，德奎立即带区游击队赶回来，打了两枪便把他们赶跑了。因为黑天看不见，德奎也没追赶。一路报到工作团那里，维忠立即带世俊的八连赶到汾河渡口埋伏下，待赖鬼们走到渡口附近，忽然停止不走了，维忠以为被他们发现了，便先开了枪冲过来，不想一冲就垮了，只在大路土地边上打死了二十几个。其余的都跑得无影无踪，黑天也不便追赶。维忠叫世俊派人打扫战场，把死者拉到一起，在地边空地上挖坑埋了。队伍暂时就在大路上就地坐下休息。
　　忽然世俊在挖坑的地方哭声地大叫道：“这不是老贵大叔吗？”
　　维忠心里一惊，赶忙跑过去，在手电光下一看，果然是杨老贵。他心里立刻明白了，他一阵难过，忙吩咐道：“把老贵叔抬回村里，不要埋在这里。”
　　这时小娥闻声也赶过来，一头扑下去，抱着父亲的尸体号啕大哭起来。蓝蓉、凝芳，春英也赶过来了，拉起小娥百般劝解。小娥只是哭个不停。她完全明白父亲是因为她才死的。不久前，当她离开西堰村那天，她回家看望父亲，父亲正病在炕上。她把区上给送来的米面烙了几张饼，熬了一大锅稀饭，给父亲准备下够吃几天的饭，又把热饭的柴草都抱在灶前，又给邻居家和冯二婶都托付了，她才走了。没想到才走了这么几天，父亲竟然死在这些赖鬼手里。她越想越伤痛，整哭了一路。天明时回到了西堰村。回家一看，家里一个人没有了，炕上父亲盖的那条破被子掀在一边，炕头上还放着父亲的小烟袋，墙角里立着父亲用惯了的铁锹、撅头，墙上还挂着那把镰刀。这一切东西父亲永远也不能再用了。她扒在门框上放声大哭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世俊进来了，抱着她的肩膀哭声地安慰道：“不用哭啦！我找了一口棺材，把大叔装殓了，你去看一看，马上就要埋葬了。”
　　她跟着世俊到了大庙院里，人们只等她来看了，才钉棺材盖。她一见那口棺材，一头扑过去又大哭起来。几个人把她拉开，七手八脚把棺材钉上了。这时冯二婶得知也赶来了，一见棺材也放声大哭。她擤一把鼻涕，拉住小娥说：“你爹受一辈子罪，没想到死得这么惨，你们一定得给你爹报这个仇！”
　　人们抬起了棺材，一伙人跟在后面，在村外一块空地上把杨老贵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