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检点言语

《村学究语》检点言语

村塾之师，不修防检，往往口中说的村话，有为孩子所未闻者，而孩子以为新奇，转相传述，并有因孩子之不能背诵，粗言躁语骂之，不自觉其失礼，而孩子个个哄传，以为笑柄，是真名教中之罪人也。
夫男女情欲之私，本于气质，虽为师者杜渐防微，多方保护，尚难免嗜欲之早开，奈何身为人师，而以口舌为诲淫之具乎？窃维上古之世，人多寿考，皆由土旷人稀，孩子生长家中，少与匪人相接，嗜欲开得迟，命根植得固，故得尽其天年，亦由圣人之教泽尚存，为父为师者培养有方，所以子弟少有短折。男子三十而娶，当时习为风气，则其嗜欲之迟开可知矣。后世生齿日繁，或族人比屋而处，或异姓接壤而居，一孩子出门，众孩子伙聚，愚父愚兄以为儿童嬉戏，人情之常，不知村言村语钻到孩子耳中，便将孩子引坏，往往年未出幼，便知男女之欲，甚学非法之淫，世间犯此弊而短命者，不可胜数，即徼幸长成，身体羸弱，安能干大事、立大功？古人有言：“精神为福泽之本。”茍性命之莫保，何福泽之可言？此皆父兄之教不先，误之于幼时，所以末世之人，多短命而少长寿也。
然而蒙馆之误孩子，更甚于家中，盖孩子发蒙，不过六七八岁，如上所言诸弊，在家或未必犯，一入村馆，必无有不犯者也。为蒙师者，于上学时，即当留心检察，内有一二年稍长者，即当防其嗜欲已开，须另安置一处，时将淫恶报应等语细细告之，并言若辈年幼，尔断不可以邪言相诱，自损阴德；其余嗜欲未开者，即淫恶报应等语，且勿对之面讲，当先禁其村语，禁其骂人，勿令其与大者聚谈，勿令其与大者杂处，慈祥恺悌，如护惜幼子一般。小儿言之，不过尽我训蒙之心；大儿言之，即是寿世仁民之道。所以人之最易感化者莫过于蒙童，人之最易立功者莫过于蒙师，然而师必自先讲究，方能教人，口中不离村语，则教书之馆何异牧牛之场？扬子有言：“士有不谈王道者，樵夫笑之。”予谓：“塾师而说村话，虽牧童亦笑之矣。”
某孝廉教学，惯与门人诙谐，其徒有新婚者，来馆作文，竟将批语隐秽事嘲之，以为风流佳话，不一传而书香绝矣。又某寒士，就一富翁之馆，束修颇厚，士亦认真训课，而次年富翁辞之，人问其故，翁曰：“先生品学俱佳，惟以村言骂学生，殊不雅相耳。”师之不惜口德者，盍鉴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