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简《周易》看马王堆帛书《周易》经文

楚简《周易》看马王堆帛书《周易》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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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简《周易》看马王堆帛书《周易》经文


李学勤


上海博物馆所藏战国楚简中有《周易》。经与马王堆帛书《周易》及今传本《周易》对比,说明各有所长。由此足见,楚简本和帛书本《周易》都是这一典籍传流过程中的重要链环,简本与帛书本不是直接承袭的。对帛书《周易》还需要深入研究,揭示其中的奥蕴。



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的出土,迄今已三十年了。由于近些年新的材料连续发现,马王堆帛书的重要价值得到进一步认识,也为深入研究帛书开辟了新的途径。例如荆门郭店楚简有《老子》、《五行》,学者以之与帛书本参照,得出了不少有意义的论断。


上海博物馆1994年入藏的楚简内有《周易》,最近已在《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三)书中发表[1]。简本虽有残缺,仍足与马王堆帛书《周易》的经文部分对比。由于帛书本也出于楚地,同简本合读会使大家了解战国至西汉间当地流传的《周易》的本子状况,而且和《老子》一样,把战国简本、汉初帛书本以及传世本联系起来,有利于深入揭示古书形成过程的规律和特点。《周易》的成书比《老子》早得多,对其本子流传的考察自然更会引起文献研究者的兴趣。


感谢上博濮茅左先生特意在书中辑印了“竹书《周易》、帛书《周易》、今本《周易》文字比较表”,方便了各本的对读,使其间关系一目了然。下面就从比较中择取一些例子,说明简本与帛书本的同异,并着重阐述帛书本的地位。一般的古今字、通假字,都不举出。


首先应当指出,简本确有若干胜于帛书本的地方。帛书本有一些字,同简本比照,证明实系错误。例如《大畜》六五,今传本“豕贲豕之牙”,简本“豕贲”字作“芬”,是音近通假;帛书本则作“哭”,过去以为无法理解,现在有了简本,知道乃是“芬”字的形误。


《》上九,今本“匪寇婚媾”,“婚”字简本作“昏”。帛书本作从“门”从“梦”,现可证明系“阍”字误写。


《井》卦辞,今本“羸其瓶”,简本基本相同。帛书本作“累其刑”,多一“刑”字。“刑”字从“井”,故系因下“”字从“并”而衍。


简本还可纠正帛书本过去释文的误处。例如《讼》卦辞,今本“中吉”,简本全同,而帛书本释为“克吉”,已有学者指出“克为中之讠为”[2]。细看原件照片,帛书这个字其实是“衷”。


《》上六,今本“阒其无人”,“阒”字帛书本过去释为从“明”从“犬”,或说为“”即“阒”字的异体[3],但难于解释。简本作从“”从“”声的字,字见《说文》,和“阒”的“”声并不同韵。揣想帛书本那个字上半的“明”系“门”字误写,而简本字的“”是“犬”字讹变。两者都是传讹,而帛书本更好一些,简本则是再三写错的结果。


有了简本,可以看出帛书本在不少地方胜于今传本。例如《》上六,简本“从乃之”,帛书本作“乃从之”,是把“”字上半错写为从“”。今传本“乃从维之”,估计是“”字的残脱。


《》六五今传本“厥宗噬肤”,第一字帛书本作“登”,简本乃是“”字。“”即“升”,古常与“登”通用。今本作“厥”,则是因为“厥”在古文字中作“”,形与“升”似而致误。


有些地方,帛书本还胜于简本。例如《颐》初九今传本“观我朵颐”,“朵”字帛书本作从“手”“短”声,在古音上是对转,合乎情理,简本作“”,就不合了。“”其实是一个错字,本来应从“”声,与“短”声是一致的。


又如《井》九三今传本“井渫不食”,第二字帛书本为“”,系通假字。简本则作“”,对照同卦上六,知即“收”字,文理不通,显然有误,可能即因上六的“井收”而来。另外,《》九四今传本“牵羊”,帛书本同,简本乃作“丧羊”,这可能是因《大壮》六五“丧羊于易”而误。


其实,简本的错字还有不少,试举几个例子:


《讼》九二今传本“归逋其邑人三百户”,简本作“(三)四户”,好像是疑似之辞。仔细考虑,“四”字不作重画而作“四”,实系“百”字形误。


《比》初六“有孚盈缶”,“盈”简本作“海”,是“满”字形误。“盈”、“满”同义,古书常常互用。


《豫》六三“盱豫悔”,“盱”帛书本为“”,简本却作“可”,后者系“吁”字形误。


《》九四“贞凶”,简本为“贞工”,无疑是错字。


《》六二今传本“执之用黄牛之革”,帛书本“执”作“共”,简本则是“”字。猜想字本作“巩”,帛书以音近写为“共”,简本应为“(攻)”而有形误。


又有些地方,不管是简本,还是帛书本,都不如今传本,也试举几个例子:


《师》上六今传本“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帛书前句作“大人君有命”,简本作“大君子有命”,均有衍文,不能通顺。


《咸》九五今传本“咸其”,简本“咸其拇”,与同卦初六重复,帛书“咸其股”,又与九三重复。


《井》九二“敝漏”,“”字简本作“隹”,帛书作“唯”,应该都是残字致误,只有今本与《井》卦本义贴切。


总的说来,帛书本有自己的若干特点,值得注意。比如经文中的“孚”字,帛书一律作“复”。“臣”字,则都作“仆”,如《》九三“臣妾”作“仆妾”,《蹇》六二“王臣”作“王仆”。


以上列举的种种现象,说明上博楚简本的《周易》和马王堆帛书本的《周易》,都是这一典籍传流过程中的重要链环。《周易》的出现早在西周[4],当时已基本定型,从而简本、帛书本以至今传本没有根本的差别。简本与帛书本并不是直接承袭的,因而都有着非常珍贵的价值。帛书《周易》在经文外还有几篇《易传》,又有其特点,更需要深入研究。希望《马王堆汉墓帛书》的《周易》一册子,能够尽早出版,为大家提供完整的资料和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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