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骈拇》其二原文
上一讲提到,儒家标举仁义、名家言辞滔滔,都是多余无用之道,不是纯正的大道。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道呢?
最纯正的大道应该顺应人之常情、保持自然本性,不能让得自天道自然的性命失去其天赋的本真。照这么说来,“骈拇”和“枝指”虽说有异于常人,倒也是生来如此、自然天成的,所以,其实我们不该因为大拇指和第二指连起来就嫌其并生,也不该认为拇指旁多出来的手指是多余的。既然生来如此,长的就不能嫌它太长,短的也不能嫌它太短。
举例来说,野鸭的腿虽短,可若是给它接上一截,它必定难受得划不了水;仙鹤的腿很修长,但若是给它砍去一截,恐怕它也会痛苦得飞不上天。所以,天性本来就长的,不能截短它;而天性本来短的,又何必强行接长?只有完全尊重个体的天然禀赋,才能高枕无忧。儒家总是鼓吹仁义是人的天性,可事实果真如此吗?如果仁义和“骈拇”“枝指”一样,的确是人之常情,那么就该人人都有,曾参、史䲡(qiū)之流又何必四处游说、多番鼓吹,常怀忧虑之心呢?
两指连生在一起,若是强行给它撕裂,一定疼到哭泣;拇指旁畸生的第六指,若是一口给它咬掉,必然痛到哀啼。这两种畸形的情况,虽然一种是比正常的脚趾数少,一种是比正常的手指数多,可给人造成的忧虑和痛苦却是一样的。如今这世道,恪守本性、心怀仁义的人,总是忧虑于祸患灾殃、痛苦地四处奔走;而那些不仁不义的人,宁可抛却所谓的“仁义本性”,也要追名逐利、贪求富贵。可见,仁义根本就不合乎人的本性,否则,为何夏商周三代以来,天下熙熙攘攘,都在为名利而奔走呢?
这一段还是旨在说明,仁义根本就不是人性的本然,否则,秉持仁义的人就不可能为世道而忧心忡忡,抛却仁义的人也不可能违逆性命之情而汲汲于荣华富贵了。
接下来,作者更进一步指出,仁义不但不出自人性本然,还是对人性的一种戕害。为了说明问题,作者先举了两个例子:那些需要用钩绳、规矩等器具才能矫正过来的东西,其本性本来就不该是正的直的,强行取直,就是伤害了它的自然本性;那些需要依靠绳索来捆绑、用胶漆来粘合才能加固的东西,本来也不该合在一起,强行固定,也是伤害了它的自然本性。同样的道理,三跪九叩、躬身折腰地去践行礼乐,以一副君贤臣忠、父慈子孝的模样惺惺作态、矫饰仁义,还想用这一套去安抚天下人心,也是悖逆了人的天性本然。
天地之间,万物自有常态。所谓的常态,就是弯的不用钩,直的不用尺,圆的不用规,方的不用矩,粘合在一起靠的不是胶和漆,捆绑在一起靠的也不是绳索,它们之所以呈现或弯或曲或方或圆的状态,完全是禀赋天然、自生自长的。也就是说,天下万事万物,无论曲直分合,只要是合乎本性,而不是出自规矩方圆等工具的外力干涉,就是符合天道自然的。而且,虽然它们呈现出自生自长的天然状态,却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生,以及为何会生成这般模样,只是那样各安其分、任意曲折罢了。
所以说,不能用外力去悖逆和折损天地万物的自然本性,从古至今,都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仁义像胶漆绳索一样强行绑缚在人身上,假道德之名而行惑乱天下之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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