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唐勇
作者简介:栎风,原名唐勇,男,1972年生,毕业于陕西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陕西作家摇篮签约作家,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阎良区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关山文学创作基地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高建群长山创作基地会员,现从事企业高级管理工作,喜好文学创作,多以散文著长,多篇文章在网络平台刊载。有作品收录至文集《风清水绵陌上花》《清风夜雨》《中国当代经典散文选》。
看戏
在我的记忆里,去现场看戏和看演出的机会有很多次,但令我记忆最深刻的有两次。
第一次看戏是在我大概六、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生产队时期难得有娱乐活动,除了偶尔可以去邻村看电影外,唱大戏是难得一见的。
一天下午,我正和同伴在门前的土壕里玩闹时,在本村小学教书的父亲推着自行车在路边叫我。我习惯性地小跑过去,站在了车头边,被父亲拦腰抱住坐在了车子的横梁上,和几个老师一起骑自行车上了公路,直奔二十里外的栎阳镇去看戏。骑着车子沿沙石公路前行了约一个小时,我的屁股被颠得生疼,两腿已感觉麻木的时候,就到了目的地。父亲他们几个把自行车放在了北街的姨婆家后,一行人步行直奔南街东头的戏园子里去了。
我们跟随着人潮涌进戏园子里,据说那晚是“泾阳县剧团”当家胡子生陈仁义主演的本戏《下河东》。一晚上,我对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实在不感兴趣,枯燥地看着一个个花里胡哨的演员在舞台上上下下、打打闹闹地在演出着。直挨到结束出场,只是感到人挤人的热闹,最难忘的却是手里攥着的那一毛钱一包的瓜子,吃起来很香。
上中学是在距家十里外的武屯镇,在店铺林立的街道东头,一排青松围绕的中学校园透着神圣的感觉。在中学与小学间,便是初中校园,我成了其中的一员。镇街有着区别于乡村的繁华,有每月一、六日逢集的热闹,也有了新的同学,新的故事。
学校对面有一处空园子,听同学说是专门用于放电影和演戏的园子。我回想着几年前看戏的经历,畅想着园子里啥时候能有唱戏的热闹?
终于有一天,在学校二楼走廊上,看见对面戏园子里的露天大舞台上,支起了绿色的帆布帐篷,一群人在忙忙碌碌地搭着舞台,也有了音乐的响动。于是每天放学后就都要去看看进展。看着舞台上架起了灯光,场子里也有了演员在排练,直看到门口加了岗,贴出了演出的海报。
正式演出开始后,每节课间都和同学在楼上走廊里远远地看戏。看观众一队队地进场,黑压压地坐了一片,台上红红绿绿的人影在动,秦腔戏或婉转悠扬、或铿锵激昂的音乐传来,街道上到处张贴着海报的更迭,都吸引着我。我用节省的零花钱和一周时间只啃馍不买咸菜的努力,省出了一元五角钱,决定晚上买票去看戏。
冬季天黑得早,六点钟的时候天已暗了下来。戏园子门口的灯光通明地亮着,贴在宽大水泥门柱子上的海报,公布了今晚的剧目《状元与乞丐》。观众已开始进场了,门口负责检票的五六个小伙子用大竹竿挡着人群查票入场。人人都挎着各式的凳子或椅子挤着进场,坐在门口墙上的人和门外向里挤的人喊着、吵骂着,没有票的人在门外焦急地转着。
进了园子,舞台上的大幕还合在一起,幕布后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二胡、板胡的和弦声。台口上方架在舞台顶几个斗大的面光灯通亮地照着舞台。人群进场后就直奔舞台,挤在了台口下。负责维持秩序的几个青年人,手持丈许长的竹竿,挥来舞去地敲打着人群,指挥着观众一排排、一行行有序地坐好,很是威严地维持着秩序。
戏园内四周有几处做小买卖的摊点,都是平日里街道上摆摊儿的老人手。卖瓜子的,架子车上木盘里用报纸包着圆锥形的一包包瓜子,招揽着买主;卖甘蔗的这时也不用称了,一节五毛干脆地叫卖着;卖醪糟的老汉拉着小风箱,火苗一闪一闪地舔着锅底,架在火上黄铜瓢里的醪糟,被烧得滚开后倒入了蛋花,一碗一毛五。围在桌子旁的几位老头、老太太慢悠悠地品着。
一阵急促的开场锣鼓,把人迅速聚拢了过去,大概几分钟后,大幕拉开,演出就算正式开始了。灯光照得舞台上如同白昼般的光亮无比,背景画面、道具及铺在舞台上的红地毯,和在台上演员的华丽的戏服一起,显得光彩纷呈、艳丽夺目地。演员们精彩地演着戏,“咸阳五一剧团”久负盛名,故事里主人公的命运跌宕起伏,美妙的秦音和唱腔听得台下的观众瞪圆了眼、张大了嘴。
在舞台上剧目的换场期间,我跑去了舞台侧面,站在侧面能更清楚很近距离地观看演出。演员的小碎步、提袍、甩袖、亮靴底等动作我看得尤其仔细,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作动了起来。看着舞台后生、旦、净、丑人物的装扮和等候上场,以及跟着鼓点登场亮相时的激动,我比演员还紧张!也能近距离地欣赏舞台伴奏的文武班子全景演出,为司鼓打板时的动作潇洒而折服,也为拉板胡的主琴师动情地演奏及锣鼓、梆子等乐器的激昂慨叹。看戏的光景的确与舞台下是不一样的。
戏曲在欢快的终场乐曲中,伴着唢呐和皮鼓声音落下了帷幕。这时所有人就都起身,一个方向地向外涌去。人群的头顶上,是齐刷刷的各式凳子的木腿,却没有了进场时的拥挤和打闹,不用指挥也没有安检人员,却秩序井然。
出了场子,紧跑去住宿的地方,轻推大门,确定房东已将大门关闭,再不敢打扰。这时候回家去又怕父母骂,村子里远近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地,只能踩着白霜去高中找同村的学长。
高中大门是紧锁的,但看见有人在翻门,是同样跑出来看戏的人,有老师也有学生。翻门的队伍里,一边是老师,另一边是学生,年轻的老师也和学生一起出来看戏,晚回就必须得翻大门。门房内的看门老头这时候明明听见有人在翻门,但有制度要求,也就不敢开门。我也加入到了翻门的队伍,大铁门很低,翻过去倒也不慎费事。进了校园,直奔同村学长的宿舍而去,摸黑挤进被窝,耳边还响着锣鼓和板胡的音乐,激动地睡去。
后来在不同的地方看过很多次的演戏,舞台也越来越高级,灯光、音响也越来越美,但那两次看戏的情形却令我始终难忘,我也因此喜欢上了秦腔戏。但站在舞台后侧,欣赏文武班子合奏出的美妙旋律,看着演员化妆和等待上场的场面,却始终留在我的记忆里。
当年的戏园子也已成了小学的校园,但每当我经经过武屯镇,我就想起了那土墙、铁门的戏园子和戏园子里演的戏,还有那夜挤着人群一起去看戏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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