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外部性的治理（下）：因为污染，我们每年要多花多少钱？

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我是陈达飞。

关注国家政策的朋友可能都知道了，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了未来几年的“三大攻坚战”，分别是：防范重大风险、精准脱贫和污染防治。这里的重大风险，主要是指金融风险，在后面的课程会有涉及，经济增长那一章节会讲到贫困问题，这节课仍然讲环境污染。上节课我们讲可以通过征税的方式减少污染行为，比如收汽油税会增加汽油价格，从而减少汽油需求量，经济学上将这种税成为“庇古税”。但是征税的方法有个问题，大家想想，环境治理部门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啊？是征了多少税呢？还是降低了多少污染排放啊？当然是后者，所以我们看到环保部门做年终总结的时候，都是说污水排放量减少了多少，二氧化碳排放量降低了多少等等。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用征税的方式来减少污染排放，具体效果是不确定的，我们前面说过这是由消费者和需求者的价格弹性决定的。假如现在政府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从200万吨降到150万吨，什么方法更有效呢？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碳交易”问题，它不是通过收税的方式，而是通过限定数量的方式治理污染。

那么，什么是碳交易？它是一种为减少全球二氧化碳排放而采用的市场机制。政府给予企业一定的碳排放配额，如果超标则必须另外购买碳配额，不然就要罚款。我们来看看具体怎么操作的。

假如现在有一家造纸厂和钢铁厂。造纸厂拿到了政府给的10万吨排放额度，钢铁厂拿到了100万吨。这一年里，钢铁厂生意比较火，发现100万吨的排放额度快用完了，如果申请不到更多额度的话，就只能限产。而造纸厂呢，今年生意不太好，10万吨的排放还剩了5万没用完。两位厂长是老熟人了，琢磨着看能不能去跟政府商量一下，把造纸厂的5万吨额度卖给钢铁厂。一方面政府限制排放的目标仍然完成了，另一方面他们是在自愿的情况下达成交易的，肯定是双赢的结果。所以从经济学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帕累托改进”（Pareto Improvement）。这儿又给大家介绍了一个新词汇，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词汇，所以我在这儿就穿插这讲一下。

所谓的帕累托改进，是指在没有任何人境况变坏的前提下，使得至少一个人变得更好。这也等于是说，只要还存在帕累托改进的空间，就不是最优的状态。相反，如果不存在帕累托改进的余地了，这个状态就是最好的，经济学上把这种状态叫做“帕累托最优”（Pareto Optimality）状态。请大家注意了，帕累托意义上的改进跟我们总量意义上的改进是有区别的，总量上来讲，只要大家加总的福利水平更高，那就是优化，但是帕累托意义上的优化，还要满足不使得其他人变坏。所以，我们常说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即使幸福增加的程度要高于他人痛苦增加的程度，也不能说是帕累托改进。

现在我们回到刚才的例子上来。很明显，政府允许钢铁厂和造纸厂交易，就是一种帕累托改进，而这种改进，一定是有利于整体福利的提升的。所以，政府应该允许这种自愿达成的交易。这就是碳交易的具体案例。而且，允许这种交易有一个好处，它会激励所有企业减少污染排放，因为剩下的额度都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对碳排放权进行定价呢？这又需要借用我们前面学过的供求分析框架了。造纸厂代表排放权的供给者，钢铁厂代表排放权的需求者。但是大家现在要注意了，供给是固定的，所以它在图像上表现为一条垂线，也就是说，碳排放权再怎么值钱，造纸厂也没办法增加供应了，因为这个数量是由政府规定的。而需求就不一样了，钢铁厂也要算笔账的，如果这个排放权太贵，它自然会减少生产。所以最后就看这两条曲线的交点了。

我把图像已经画出来了，大家也可以把这个供给理解为政府规定的总配额，需求理解为在不同的价格下对应的企业的排放需求。那么对于政府来说，它如何分配，其实都没有关系，只要允许大家自由交易就可以了。

我想，大家现在应该明白碳交易的原理了吧，本质上就是一种资源互换。其实这种类型的交易现实生活中有很多种。我们现在讲的各种资源互换，都跟这个类似。说的再广泛一点，所有的交易的本质都是如此。即使是在物物交换的年代，A与B达成交易，A也一定是拿自己多出来的物品与B多出来的物品交换。所以，交易的本质是一样的。同样一件东西，如果A与B对其评价不一样，那就存在交易的空间。

我们就拿土地来说吧，上海的土地跟云南的土地价值就不一样。上海跟云南都有农业用地，它们的农业产出相差很小。但是如果是住宅用地，那价格就天壤之别了。那么在上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少发展一点农业这是必然的。但是是不是可以不发展农业呢？如果上海每减少一亩农业用地，云南就增加一亩农业用地，对全国来说，显然就是一种帕累托改进。

我们现在来看看上海的具体情况。2017年上海GDP的核算已经初步发布，GDP总量为30133.86亿元，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98.99亿元，占比仅为为0.33%，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是，我们再来看一下农业农地情况，按照上海2015年的数据，上海的耕地和林地之和为2365平方公里，占上海总土地面积的34%。按照最新出来的规划，即便到了2035年，上海农业用地依然有2180平方公里，占全市面积将近30%。大家可以看看我给大家的配图。

那么这是否合理呢？从我们今天学习的经济学原理上来看，很明显是不合理的，因为还存在帕累托改进的空间。但是我们也要知道，经济分析只是政策制定者的一个角度，社会福利不仅仅是由经济利益决定的。我们只需要从一个小区来考察就可以了，如果你所在的小区全是房子，没有绿化了，你的感觉如何？所以，我们虽然在学习经济学，但是也要认识到经济分析的边界。经济学不是万能的，一方面它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另一方面，即使从经济角度来说是合理的选择，从政治、社会等其他角度来看或许就是不合理的了。比如我们在看待国际关系问题时，经济因素往往是一个相对次要的方面，更多的要从政治因素去思考。

OK，以上就是我们今天课程的全部内容。还是要给大家出一道思考题。大家可否参考我在课程中分析的上海土地的例子，也给出一个利用碳交易原理，实现帕累托改进的政策建议。可以是给中央政府的，也可以是给地方政府的，这个都无所谓。最好也分析一下自己给出的政策建议的可行性，可以从经济角度，也可以从政治角度，多多益善。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