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与屠龙｜话龘事儿⑦

龙作为神秘而神圣的存在，既是古代神话中的神灵，也在现实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古代人们把龙视为神灵，赋予了它各种神奇的能力和形象，用它来表达对自然的敬仰、对神秘力量的敬服、对帝王的敬畏。然而，也有一些古代思想家，对龙的神化提出了疑问和反驳，认为龙不过是一种普通的动物，没有什么神异之处，甚至可以被人类战胜、杀死和食用。他们的观点虽然与主流相悖，却也体现了一种理性和批判的精神。我们传承龙文化时，应该保持敬重之心，但不必过度神化龙。

东汉王充《论衡·龙虚篇》称：“世谓龙升天者，必谓神龙。”

龙到底算不算神？如果从唯物主义的角度看，当然不会认为有什么神存在，不过在古人的世界观中，把龙当作神却是主流。

《山海经》中有人面蛇身的烛龙，晋郭璞注解称烛龙“身长千里，可谓至神”。唐传奇中有不少龙王、龙女的神话故事，《唐逸史》记载了唐玄宗梦见龙女后，在凌波宫临池演奏新曲，有神女现身池中，而后建龙女祠，每年祭祀。《柳毅传》书写了书生柳毅与洞庭龙女几经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酉阳杂俎》记载了一则长须国国王遣驸马求谒龙王的故事。

宋代以来，朝廷规定，凡是修筑水利工程，都要祭祀龙神。修河祈雨时，不仅地方官员要立龙王庙、祭龙祠，帝王还会敕封龙神、龙母，按照等级为各路龙神封王爵、公爵、侯爵等，再加一长串庙号。如青赤黄白黑五龙神在大观四年被宋徽宗诏封王爵，主管井水的井龙在宋理宗时被封侯爵。

五色龙神是五行学说影响下，龙神中最顶端的神。人们还按照地域方位划分出四海龙王，如明代《月令广义》记载，八月十八日是四海龙王神会之日。《封神演义》《西游记》中，都有四海龙王，我国传统文化中以东方为尊，故东海龙王是四海龙王之首。

在古代，龙被广泛视为神类，不过也有古代学者反对把龙神化。例如东汉王充的《龙虚篇》就专门阐释了将龙称为神的说法都是虚妄之言。王充认为，“天地之性，人为贵，则龙贱矣。”他反问道“贵者不神，贱者反神乎”？天上有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星宿，地上有龙、虎、鸟、龟四类灵兽，虎、鸟与龟都是实际存在的动物，王充又问，为何这三类不是神，唯独龙被称为神？王充以《山海经》、慎子、韩非子、箕子、蔡墨等提到的龙为例，认为传说中的龙是有形实体，会行走会饮食，可驯服骑玩，可畜养烹杀，与马、蛇、牛之类无异，“知龙不能神，不能升天”。王充又反驳了雷电取龙、龙乘云升天的神话。他说，如果龙因为能乘云、乘雷电而被当作神，自然界还有水蛇乘雾、鱼随云雨、鸟乘风的现象，为什么蛇、鱼、鸟类不是神？王充还认为，龙“屈伸其体，存亡其形”，看似变化莫测，其实只是会巧妙地隐藏自己，如果“以巧为神”，豫让吞炭自毁容貌，子贡剃须扮成女性，让人不能识别，他们岂不是也可以称神？

南朝龙纹砖，常州市戚家村画像砖墓出土。图片拍摄自四川博物院“龙行中华”贺岁特展

《庄子·列御寇》称：“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殚千金之产，三年技成，而无所用。”

“屠龙”一词由此产生，也可见在庄子眼中，龙是可以被杀死的。王充认为，“如龙神，其身不可得杀”，龙既然可以被杀死，龙肝豹胆被当作美食，龙就算不上什么神。而且世间有“屠龙技”“屠龙手”的人可太多了，龙不但被杀，有时还被虐杀，被食用。

神话里，哪吒将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剥鳞抽筋，《西游记》里镇元子的七星鞭是龙皮做的。《王子年拾遗录》记载，“燕昭王时，以龙膏为灯，光清澄若水，光焰五色，人以为瑞。”又记载，汉昭帝在渭水游玩，和群臣钓鱼，以香金为钩，霜丝为纶，丹鲤为饵，钓到一条白蛟，汉昭帝命掌管膳食的太官将这条蛟龙做成了腌肉。《汉书·武帝纪》记载，元封五年冬，汉武帝在浔阳乘船，“亲射蛟江中”，获得一条蛟龙。《韩诗外传》记载：有位勇士叫菑丘䜣，饮马时，马被蛟龙拖下水，菑丘䜣拔剑跳入深渊，搏斗三天三夜，杀了三蛟一龙，随后被雷电追击了十天十夜，左眼被击毁。《晋书·周处传》记载，周处除三害时，在水中追杀蛟龙数十里，经过三天三夜，终于斩杀蛟龙。孙光宪《北梦琐言》记载，五代时镇州斗杀一龙，乡里豪族曹宽取下了龙的双角。

这些奇闻异事当不得真，不过可以从中管窥，龙虽然在古代被神化，但并非人力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