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丑下10賤丈夫

章10

孟子致為臣而歸。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語譯】孟子將齊卿的職位還給齊國，準備離開齊國。於是齊王親自來見孟子，齊王說：「從前想見老師，卻不能如願，等到老師來到齊國，才能請到老師來朝廷參議政事，非常歡喜。但今日老師又要離我而去，不知道以後還能見面嗎？」孟子說：「我是不敢擅自請求留在齊國，其實與王見面，才是我心中所願。」

【註釋】致為臣，見公孫丑下05。得侍同朝，得，能也，侍，接待，能夠接待孟子同朝工作。不識，不知道。不敢請耳，不敢請命於王。

孟子之所以要離開齊國，是因為齊王對孟子總是言不聽又計不從，對孟子非常敷衍。現在孟子要離開齊國，齊王又來講些虛情假意的言語，說想與孟子見面，於是孟子也順著齊王的意思，說自己很想留在齊國。但是孟子真的是想繼續留在齊國嗎？

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

【語譯】幾天之後，齊王對齊大夫時子說：「我想在齊國中央，為孟子設置一間教室，每年撥糧一萬鍾，供養孟子與弟子。如此就能教導朝中大夫與國人，都有個效法學習的模範。你去幫我說成這事情。」於是時子就找孟子學生陳臻轉達齊王的意思，陳臻就將時子的話告訴孟子。

【註釋】時子，齊臣。中國，齊國正中央。鍾，重量單位，國家官祿以榖糧計算。矜式，敬其法式，敬法其道。

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

【語譯】孟子說：「但是啊，時子哪裡知道這種事情（齊王供養孟子）是不可能的呢？假如我想發財致富，怎麼可能會辭去其他人給我的十萬鍾，而來接受齊王給我的一萬鍾，這是想要發財的作法嗎？」

【註釋】然，但是。夫（音福），語辭，無義。然夫，相當白話的「但是啊」。惡（音巫），疑問字，口語「怎麼」。

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

【語譯】（孟子引用季孫說的話）季孫說，子叔疑這人真的很與眾不同啊！他自己在朝為官，不能遵守法律規則，就已經是很過分的事了，又找來他的弟子擔任卿位。哪裡有人不想要富貴的呢？但是，只允許他自己一個人在富貴之中，這就有獨自霸佔高壟岡位的私心了。

【註釋】則，法則。亦，也，更。已，超過。龍斷，龍與壟通，壟斷，突出地面的平台。

孟子引用季孫批評子叔疑的話。季孫與子叔疑的身分不明。這節書有斷句問題。傳統斷句「不用，則亦已矣」，這是將「則」字當作連接辭。我自以為則字是指法則法律，故「不用則」為一句，「亦已矣」為一句。

古之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語譯】（孟子批評子叔疑）過去古代的市場，都是讓人民將自己擁有的貨物，拿去與他人交換自己沒有的物品，而市場中的管理官員，只是負責處理買賣過程中的糾紛而已。後來有個下賤不要臉的男人出現在市場中，每天一定要找個高突隆起的岡壟站上去，一直左右張望（想要撮合買賣雙方的交易），要將市場中所有的利潤一網打盡。但是人人都認為那是下賤不要臉的行為，於是政府就想要端正他的行為，開始向他徵收稅金。政府向商人徵收稅金，就是由這下賤的男人開始。

【註釋】有司者，市場管理員。治之，端正市場中買賣之間的行為，消除糾紛爭端。罔，網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