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气质》第二十五章缺乏诚信（4）

中国人善于敲诈勒索，上至皇位上的皇帝，下至国家中最卑贱的乞丐，莫不如此。关于中国人敲诈勒索之理论和实践这样一本有趣的书，要留待一个具备必要知识的人来写。中国人带着他们引人注目的注重实际的精明，已经把这一做法发展成了一个完善的体系，人们无法脱离这个体系，就像无法摆脱大气压力一样。这个体系是恶毒的、堕落的，很难想出什么办法来清除它，除非让这个国家来一次彻底的重组。
这样一种状况及导致这一状况出现的中国人性格，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即外国人很难在任何一个广泛的领域与中国人保持实际的往来，并设法保住他“上等人”的名誉——如果他有幸获得了这个名誉的话。有一句经常被人们挂在嘴边的俗话很能说明问题：“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一阶层的人以及那些与他们相似的人同外国人的关系是很特别的，因为人们知道，外国人宁可吃大亏也不愿惹出一场社会台风，他们一般都缺乏这方面的兴趣和天赋；然而，中国人与中国人之间若出现任何有失公道的事情，社会环境则正是通过这种社会台风来最终获得平衡的。
很少有人能够刀枪不入，没有任何能被中国人当作突破口的不设防之处。既不要过分地猜疑，也不能过分地轻信，这样的中庸之道是很难奉行的。如果我们有人对那种必须面对的不诚信表示出不满，那么，作为人的天性之机敏法官的中国人，就会把我们的怀疑当成一种“脾气”；而如果我们保持一种佛祖涅槃时的平静气度，保持一种很难让各种脾气的人时刻保持的气度，我们就会立刻被视为可以进一步随意敲诈的合适对象。一个受雇于外国人的典型的中国人，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小贩在沿街叫卖做工精致、穿着得体的泥塑外国小人。他停下脚步，看了片刻这些泥塑小人，然后形象地对小贩说道：“喂，你玩的是这些玩具，我玩的可是真家伙。”
无须多言，只需约略地提一下这样一个事实，即对于我们此刻所讨论的这一特性来说，众所周知，中国政府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例证。在中国的整部对外关系史中，甚至可以说，在中国官方与其民众之间的所有交往中，都可以找到这样的事例。那些不断颁布的各种告示就是一个简明的例子，各级官员都会发布数量极多的告示，措辞得体，内容包罗万象，其中缺少的唯一东西就是真实，因为这些堂皇的命令并没有指望得到执行。相关的人员都心知肚明，在这一点上不会产生误解。“一位中国政治家的生活和国事文件，就像卢梭的《忏悔录》一样，充满着最高贵的情感和最卑鄙的行为。他杀了上万人，却还要去引用孟子关于人的生命是神圣的那段话。他把修河堤的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结果让洪水淹了全省，他却在悲叹耕者失去了田地。他与人达成一项协议，私下里说这只是一个欺骗性的权宜之计，可是他却又在高调地反对伪证罪。”[插图]毫无疑问，在中国也可能有清廉正直的官员，但是他们为数很少，而且从他们所处环境的性质来看，他们完全没有希望去实现他们心中可能存有的美好愿望。把那些最有条件熟读中国经典的人的实际情况与这些经典中的教义作一个对比，我们就会获得这样一个活生生的认识，即这些教义在把社会带向其高标准方面实际上是多么地无能为力。
“在你认识的中国人当中，你可以完全相信的有几个？”这个问题应该被理解为，其中的中国人仅指那些中国本土上土生土长的人。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根据他们的经验，根据他们评判中国人的标准而给出不同的答案。大多数外国人或许会说“不多”“六到八个”“十一二个”，都有可能。偶尔也会有人回答：“有很多，我都记不清了。”但是我们相信，那些有头脑而又看得准的观察家，很少会诚心诚意地给出后一种答案。
去观察一个民族视为合理并据此行动的那些东西，永远都需要小心慎重。就像我们在讨论作为中国社会生活一个因素的相互猜疑时所看到的那样，中国人就认为不相信他人是合理的，其原因他们也非常清楚。正是这种境况使中国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作为整体的统治阶级并不是这个帝国最优秀的阶级，反而是最糟糕的阶级。一位聪明的道台曾对一个外国人说：“皇帝手下的官员全都是坏人，全都该杀，可杀了我们也没用，我们的继任者会像我们一样坏。”中国有句俗话说：“蛇钻窟窿蛇知道。”一个意味深长的事实是，中国的官僚阶层并不为比他们低一级的阶层即商人阶层所信任。他们知道，所谓的“改良”只不过是一个表层外壳，很快就会剥落。一个中国泥瓦匠用没有和好的灰泥马马虎虎地砌好了烟囱和房顶，却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抹平其外表，他也知道：只要一生火，烟囱就会四处漏烟；只要一下雨，屋顶就会漏水。中国的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
中国的财富足以用来开发这个国家的各种资源，如果缺乏信心，谨慎的资金是不会从藏身之处跑出来的。中国有足以满足各种需要的学问，中国也不缺乏各个方面的人才，但是，缺乏以诚信为基础的相互信任，所有的一切都无助于这个国家的复兴。
几年前，一个聪明的中国人来向笔者咨询，看看能不能为解决这个地区的打井困难做点儿什么事情，这些井是按中国人常用的那种方法开挖的，井壁随着井的下挖从上到下用砖块一层一层地砌成。但是，由于这个地方的土质不好，过了一段时间，整个地面就会下沉，使得井和井壁一起塌陷，只剩下一个深洞，最后完全塌陷，逐渐干枯。与为救助直隶省这个不幸地区的各种灾害所做的尝试相类似，为中国长期忍受的、正在忍受的各种疾病所开出的药方，也都难以根治病根。所有表面化的诊治，最后只会把一辆辆装满精美物品的大车埋葬在绝望的泥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