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气质》第二十四章相互猜疑(1)

《中国人的气质》第二十四章相互猜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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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相互猜疑
没有一定程度上的互相信任,人类就不可能共存于一个有组织的社会,尤其是像中国这样一个高度组织化、非常复杂的社会,这是一条不容置疑的真理。在承认这是一条公理的前提下,我们也同样很有必要对一系列现象予以直接的关注,无论这些现象与我们的理论多么不相容,可它们对于那些了解中国的人来说却都是千真万确的。我们在下文将要谈及的中国人的相互猜疑,并不仅限于这个民族,而更像是所有东方人共有的一个特征,当然这一特征的表现形式无疑经过了中国体制之精英们的改造。这里的整个话题都与前面讨论过的相互负责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一个人可能获悉了一些与他无关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的后果却可能是最为严重的,这样的危险似乎最能引起猜疑,不仅会激起中国人的疑心,而且会让任何一种人心生疑窦。
在中国长期盛行的猜疑之风,引起一个陌生人关注的第一个表现,便是这个帝国无处不在的环城而建的高墙。“城”这个字在中文里的意思就是被墙围起来的城市,这个事实是意味深长的,就像拉丁文中的“军队”一词具有“训练”或“操练”的含义一样。帝国的法律要求每一座城市的四周都必须建起特定高度的城墙。像其他的法律一样,这一条文并没有得到不折不扣的落实,因为有许多城市的城墙因年久失修而倒塌,丧失了任何防护功能。我们听说,有一座曾被太平天国叛军包围并占领了好几个月的县城,其城墙被彻底摧毁了,却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没有重建起来。许多城市只有一道形同虚设的土墙,连当地的狗都挡不住,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翻过墙头。但是,在所有这些例子中,情况之所以会从理想的状态衰败下来,就是由于这个国家的贫穷。无论何时,一旦出现危险的信号,第一件事情就是修复城墙。这种维修工程提供了一条便利的途径,可趁此向那些官员或其他暴发户们敲一次竹杠。
在中国,这么多城市之所以要建造城墙,其坚实的根基就是政府对其人民的不信任。尽管皇帝在理论上是其子民的父亲,他的臣下也被称作“父母官”,但上上下下各个方面都心知肚明,这都像加法和减法一样,纯粹是一些术语,人民与统治者的真实关系,就像是孩子与继父的关系。中国的整个历史进程都充斥着各种叛乱,其中的大部分叛乱显然是可以避免的,前提是中央政府能够及时地采取适当的行动。然而,政府并没有及时采取行动。或许政府根本就不想那样做,或许是力所不能及。与此同时,正如政府早该预料到的那样,民众渐渐地起来反抗,官员们则迅速躲进这些现成的防御工事,就像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或是蜷成一团的刺猬,把一场动乱留给军队来慢慢解决。
在中国的城镇中,就像在其他东方国家的城镇中一样,所有的房子四周都有高高的围墙,这是那种同样的猜疑特性的另一个证据。如果说,在向一个中国人谈起伦敦、纽约这些地方时,无意中居然没有说明这是一些“围有高墙的城市”,这是会让一个外国人感到不好意思的。那么,同样困难的事情就是,该如何让那些对西方国家感兴趣的中国人懂得,这些国家的人民为何不在自己的住处周围修建围墙。中国人马上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在这些国家里没有坏人,尽管这种想法并无根据。
中国的农村人口几乎都聚居在村庄里,村庄其实就是一个个微型城市,这也构成了相互猜疑的又一个例子。防御的对象不是外来的敌人,这是彼此之间的提防。对于我们所熟悉的中国人的群居方式而言,仅有的例外,一是在某些山区,那里的土地十分贫瘠,只能供养一两户人家,而那里的人又如此贫穷,根本就不怕小偷来偷;二是在四川省,据贝德禄先生描述,“地主和他的佃户可以说是没什么差别地居住在田地间的农舍里,他们与其说是群居,不如说是分散开来的”。如果说,这种不同于一般规律的例外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在这个偏远的省份,人们对和平的渴求比在其他地方更为强烈,就像冯·李希特霍芬男爵[插图]所指出的那样。那么,这恰恰证明了贝德禄先生的观点,即这一渴求经历了许多痛苦的失望,尤其是在太平天国暴乱时期,尽管在此之前曾有过一段很长的和平时期。
在社会生活中可以发现的中国人以及所有东方人的猜疑之最为明显的例证,就体现在面对妇女的理论和实践之中。这样的理论是众所周知的。即便是用整整一章的篇幅也难以说清这个分支话题。女孩子一进入青春期,便被公认为一种“像私盐一样危险的”商品。一旦她们订下了亲事,就要过起比先前更为封闭的生活。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招来种种恶毒的流言蜚语。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已经成了一条社会公理。中国妇女比起她们的土耳其姐妹或印度姐妹来,有着无可比拟的更多自由[插图],但是中国人对女性的尊重依然无法获得高度评价。妇女们普遍地缺乏知识,普遍地处于从属地位,还有一夫多妻制和纳妾现象的存在,凡此种种,都是不够尊重女性的表现,而尊重女性却是西方文明最显著的特性之一。可以信手拈来一些日常用语,来证明中国人对妇女普遍抱有怎样的心态,这些说法可以被看成是长期经验的归纳。女人被说成是天生低人一等,目光短浅,不可信任。女人还被视为忌妒的化身,有道是“蛾眉善妒”, “妒”这个字会让人联想起它的同音字“毒”,这种联想正是刻意制造出来的。这一理论很好地体现在这样一首中国古诗中:

青蛇口中舌,黄蜂尾上针。
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在中国语言的每一种结构中,这些观点都常常会以醒目的方式突兀地表露出来,带有一种绝对化、潜意识的公正。为了回答笔者的询问,一位优秀的汉语学者仔细地考证了一百三十五个“女”字偏旁的常用字,发现其中有十四个是褒义词,如“好”“妙”等,在其余的汉字当中,有三十五个是贬义词,八十六个是中性词。但是在那些贬义词中,有些是中文里意思最不好的词汇:“女”字偏旁与表意的另一半合在一起,表示“欺诈、欺骗、邪恶、不忠、自私”等含义[插图];三个“女”字合起来,意思就是“乱伦、通奸、诱奸和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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