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18：新政之清查亏空整饬吏治，建立会考府——中国第一个独立审计机构

雍正即位之后，除了处理和夺嫡有关的一系列问题之外，还针对康熙朝后期，由于实行宽仁之政而导致的吏治废弛的问题，而大力推行新政，雍正的新政是从纠察官员的经济问题入手。

雍正四十五岁即位，是很成熟的年龄了，在做皇子期间，他受父亲之命做过不少事情，与各类官员打过交道，自己也与一些官员有私下的交往，对于清代官场的很多不良风气，他是很有体会的。比如官场存在很多的“陋规”，各省向户部上缴税银或者奏效开支时，如果不给一些好处费，户部司员很难让其顺利完成任务；而如果好处费打点到位，不合理的花费也能顺利报销。还有许多衙门存在经费亏空问题，就是中央拨的钱，早就被各种挪用和侵占了，上级官员收了好处费之后睁一眼、闭一眼，没有人实际去管这些事。而雍正对于这些问题了然于胸，也决心要进行大规模的整顿。事实上，在雍正正式登基之前，内阁在草拟恩诏的时候——恩诏就是皇帝登基时一般会大赦天下的诏令，内阁在草拟恩诏时就按照惯例，将亏空钱粮的官员可以在大赦时得到豁免一条也列了进去。雍正当即表示，自己对那些贪官污吏深恶痛绝，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得到豁免，让他们以后也不必抱有这样的侥幸心理，下令将豁免经济上亏空的官员这一条从恩诏中删去，发出了他要开始进行财务审计和整顿的信号。

我们在前边提到过，雍正是个十分勤政的皇帝。雍正元年正月元旦，就是他继位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当时的元旦就是我们今天的春节了。雍正元年的第一天，雍正所做的事情不是欢度佳节，而是下发了他亲笔书写的“训谕”11道，这11到训谕分别下发给各省的总督、巡抚以下直至州县官员。在上谕中告诫他们，不许暗通贿赂，私受请托；不许库钱亏空，私纳苞苴(jū)；不许虚名冒饷，侵渔贪婪；不许纳贿财货，戕人之罪；不许克扣运费，馈遗纳贿；不许多方勒索，病官病民；不许恣意枉法，恃才多事，等等。雍正选择在元年元旦下发这11道训谕，就是想告诉各级官员，如今已经改元雍正，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如果你们仍旧因循陋习不肯改过的话，就不要怪皇帝严惩治罪了。刚才我们所讲的训谕的内容，只是大致概括了其主要意思，实际上这11道训谕总计不下万言，不仅表达了雍正的为政思想和治国原则，更重要的是苦口婆心、谆谆告诫官员们要改掉以前的陋习，忠于职守，保持清廉。总之，皇帝是向各级官吏提前发出信号，也相当于给了他们纠错的机会和一些时间，如果仍旧领会不到上意或者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官员，就不能怪皇帝不教而诛了。

雍正在元年元旦发布了训谕11道之后，正月十四日就宣布要成立一个叫做“会考府”的机构，有人总结为这是中国历史上首个独立的审计机构，专门负责审计官员的经济问题，由雍正最为信任的十三弟胤祥负责主持该部门，对中央和地方的大小官员开始进行审查。雍正对胤祥说，审查一定要严格、要不循私情，“尔若不能清查，朕必另遣大臣；若大臣再不能清查，朕必亲自查出！”表现出他要全面、从严整顿官场的决心。之后，胤祥就遵照雍正的旨意，展开了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清查工作。比如户部是管理中央财政的部门，胤祥查出户部库银就亏空达二百五十万两，雍正就下令户部的历任官员补赔，不论尚书还是司员，都根据职责负责一定的赔补数额。在一些调查中，即便涉及到王公勋贵，会考府也绝不宽贷。比如雍正的十二弟履郡王允祹管理过内务府，经查内务府也有亏空，就责令允祹补配，允祹没有那么多钱，就把家里的一些器物摆在大街上出售，在当时的京城也是形成了一个景观。大家应该看得出来，允祹出卖家当，固然有筹钱赔补亏空的现实需求，同时也是向天下展示无情的雍正皇帝把兄弟都逼到啥程度了。但雍正不管这些，只要是亏空的就得赔补，即便已经卸任的官员也不能逃脱。他的十弟敦郡王允䄉也有需要补配的款项，允䄉先是赔了几万两银子，但还是不够，后来雍正下令抄了允䄉的家。事实上，雍正元年，从王公到官员，不少中央和地方要员由于经济问题而被抄家。我们在讲大义觉迷录一集时也讲过，曾静把雍正“贪财”作为他的十大罪状之一，就是说他好搞抄家，通过抄家把官员的财物都占为己有，其渊源就是从雍正整顿官场亏空问题而来的。这件事在当时官场的确引起很大的影响，不少人责备主持会考府的胤祥“过于搜求”，就是事情做得太过严苛了，不讲情面、不分具体情况，大肆审查、抄家。雍正则表示，这事和弟弟无关，都是出自他的旨意，责任都由他来承担。

不仅整顿中央机构，雍正在地方上也进行了普遍的清查。单雍正元年被革职抄家的地方大员就有江苏巡抚、山西巡抚、河道总督、湖广布政使、湖南按察使、广西按察使等等。还有康熙特别信任的，我们之前提到过的苏州织造李煦，也是在雍正元年被抄的家，因为他亏空白银三十八万两。

其实亏空的问题在清朝一直存在，这里面的原因既有官员的中饱私囊，也有一些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清朝给官员的俸禄很低，而衙门之中迎来送往、交际应酬很多方面都要花钱，导致官员挪用公款成为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而像苏州织造李煦这样的职位，康熙几次下江南他都要负责接待工作，里面所花的钱不知道有多少，很多都是不能正常报销的，所以这个挪用公款并不见得就是中饱私囊了。雍正朝之前，如果发现亏空问题，会下令官员留任来弥补亏空，就是不革职，让他们继续做官，设法把钱给补上。但雍正认为，发现亏空之后还让官员留任弥补，这岂不是鼓励他们去搜刮百姓吗，不然弥补的钱从哪里来？所以雍正是一旦发现亏空，就当即革职追赃，如果家里有能力把亏空给补全的，可以经请皇帝考虑是否让其再次任官，如果不能补全的，就抄家，或者通过其他各种方式一直到其补全为止。即便有的官员畏罪自杀，也要让他的子孙继续赔补。后来清朝常有一个官员亏空，需要家里几代人才能赔补完的现象。有人总结雍正是用了一罢官、二索赔、三抄家的组合拳，对雍正初年的整个官场进行了整顿。

到雍正三年九月，雍正突然下令撤销了会考府。他先是表示，会考府成立三年以来，其工作成效是很突出的，所起到的作用也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朝廷多设一个衙门，就多出一个事端，因此决定取消会考府这个机构。不过，大小官员不要认为这个机构取消了，以后就可以继续草率蒙混，那就是自干罪戾了。在这个问题上，很多人对于雍正既然认为会考府的成立很有必要，工作也有成效，怎么忽然将其取消，表示不理解。

有学者指出，雍正设立会考府，一方面固然是要纠察贪官污吏，但另一方面不可忽略的原因就是他继位之初要借机清理官僚系统，建立自己的势力。到雍正三年，经过清算之后，中央和地方的重要职位都换上了雍正自己的人，政敌兄弟允禟、允禩的势力也已经大为削弱，会考府的存在就没有那么必要了，所以就将其裁撤。同时，会考府这个机构规模很小，人员构成也很简单，而且还都是兼职，比如其首领怡亲王胤祥，在雍正初年身兼多职，并没有能力对全国的各个机构及其财政支出进行全面的审查，所以主抓了一些大案、要案之后，再展开进一步的细致工作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一些官员已经摸清了会考府的门道，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也加深了会考府工作的难度。加上雍正设立会考府本身的目的已经初步达成，因此就将其裁撤。

总之，雍正继位之初，通过设立会考府对官员进行经济审查，处理了一批官员，整顿了官场的不良风气，也稳固了自己的统治，这是构成雍正新政的主要内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