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手表家族企业的传承之谜|46隐性知识

在经济学漫长的发展历史里面，如果说有一个研究主题既非常重要，也非常有趣，而且能够引发每个人的最深刻地思考。我认为，毫无疑问就是知识的重要性。就是人类的知识。我们其实可以把它分成两大类。哪两大类的？就是人类的知识可以分成叫显性知识或者隐性知识，这样两大类。

显性就是显明的显，显然的显，就是非常明白的，非常显明的知识。还有一类知识，就是隐性的知识，或者是不是那么明白，好像隐藏在某一个地方，好像我们很难把握的一种知识。

我在这里跟大家举一个例子，推动台湾经济发展的有一位著名的官员叫李国鼎，李国鼎被称为推动台湾现代经济发展之父。李国鼎对台湾经济发展有非常大的贡献，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他把张忠谋先生从美国请回来，创办了台积电。

李国鼎先生为什么非常重视这样的企业和这样的企业家呢？他曾经讲过一个故事，他说他很好奇，这个瑞士人做手表怎么做的那么好？后来李国鼎先生他反复去研究，去考察。他发现，在瑞士，他们做手表都是家族企业，而且是代代相传，有的传了几百年，少的也一百多年。而这个祖传的工艺，这个祖传的技艺，其实，你要他们写出来，你要他们说出来，他们还真的说不出来。但是代代相传，日积月累，精益求精，就形成了瑞士手表独特的独步世界的工艺。你想模仿吗？你根本模仿不出来。你想学习吗？那你要重新花费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

这样形成的知识，这样形成的技艺，其实就是经济学者或者是知识学者所定义的，叫隐性知识。那么隐性知识对于人类文明的进步，对于人类经济的进步，对于人类科技的创新是极其重要的。当心理学家、科学家或知识学者、哲学家，他们开始深入讨论人类的隐性的知识的时候，经济学者也开始重视人类知识里面的极为重要的一类知识叫隐性知识。经济学大师哈耶克他就曾经很详细地研究了心理学家迈克尔·波兰尼的知识理论。最早明确地区分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的就是著名的哲学家和心理学家叫迈克尔·波兰尼。

迈克尔·波兰尼也曾经长期在美国的芝加哥大学任教，哈耶克也曾经长期在芝加哥大学任教。所以，首次明确地区分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的不是经济学者，而是心理学者和哲学家。当然，我们知道，经济学者是一门跨学科的学问，其实有很多的经济学的重要的发现不是由经济学者做出来的，而是由其他的学者做出来的，尤其是心理学者。那么心理学者，包括数学家，他们对经济学有很多重要的贡献，有很多重要的发现。心理学家的迈克尔·波兰尼对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的区分让我们眼前一亮，他让我们从一个新的角度来认识人类文明的进步，来认识人类财富的创造，技术的创新。他让我们从一个完全新的角度来理解为什么世界各国经济发展的质量非常不同。

比如说我们纵观世界，从高精尖的制造，今天在世界上，毫无疑问我们都知道德国是非常厉害的，瑞士是非常厉害的，日本也是非常厉害的。它们为什么能够做到呢？这些显性的知识，写在课本上的，写在书本上的这些知识，写在说明书上的这些知识，大家都可以学呀。但是有另外一类极为重要的知识，就是没有办法写下来，没有办法用语言把它写下来，也没有办法用语言把它说明，这样的知识其实和显性知识同样的重要。

我们有一个名词，我们叫know-how，或者我们叫诀窍，或者我们叫商业秘密，只可意会，不可言说，要想说，它也说不出来。这样的知识其实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特别是品牌的创建，技术的积累和创新是极为重要的。而隐性知识其实不仅仅存在工程师里面、伟大的艺术家、伟大的科学家、演奏家、画家甚至包括管理学家、政治家，其实他们都有非常重要的隐性的知识，也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知识。那么这样的隐性的知识是靠什么产生的呢？这是经济学者、哲学家，包括经济学者特别好奇的，所以有很多人在研究这个现象。

我们需要一个传统，我们在每一个领域，我们都需要有传统，我们需要有传承，无论是伟大的工艺，伟大的工程，伟大的画家，伟大的艺术，我们需要有传承。在所有的方面，我们都需要有传承，代代相传，代代相传这个工艺，它不断地改进，不断地进步，不断地精益求精，它就形成了一种非常了不起的传统，而这些了不起的传统之所以能够传承下来，它所传承的很大程度上就是隐性的知识。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就是教育的重要性，其实教育为什么过去我们讲说师傅传徒弟，师徒制的重要性，其实师傅传徒弟，很大程度上就是传的是一种隐性的知识，不是一种显性的知识。这就是好比我们看很多武侠小说，看武侠的电影，电视剧里面，这个师傅好像要传个徒弟，他有很多的绝招，有很多的秘籍，有很多身怀绝技，他要到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候，或者他要看这个弟子觉得是可造之材，他要把衣钵传给弟子的时候，他才会把这个非常神秘的绝技传给他的弟子。

大家都知道这个传承，这个传统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教育也是非常重要，为什么教育非常重要呢？德国、瑞士，它为什么能够有如此多的隐形冠军，为什么他的制造业的质量这么高，是因为它的教育，德国有很多著名的工程师的学校，他有很多著名的工程学院。这些工程学院，这些工程师的摇篮，它里面所传授的不仅仅是显性的知识，它里面传承的是一种精神，是一种文化，是一种禀赋，是一种对传统的尊重。正是因为有这样对传统的尊重，所以培养了工程师的一种高度精益求精的一种精神，而这种精神，它本身就是一种隐性知识。因为这种精神的东西很多时候你说不出来，但是他能够在产品上，在工艺上它能够体现出来。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我在很多年以前，我对中国的教育，其实我表示了担忧，我们中国的教育呢，其实本来我们以前有很好的工程师的培养的传统。但是我们把很多的工学院，把很多的工程学院，我们都把它改造成大学，仿佛好像我们改一个名字，我们让一个学校招很多学生，大幅度的扩招，好像我们就能够建成世界一流的大学，其实不然。真正的世界一流的大学不是靠规模取胜，而是靠你的特色，靠你在某一个领域，甚至哪怕在某一个很细分的领域，你能够做到世界No.1，你就是世界最有名的大学。但是，我们没有这个理念，我们好像觉得是要大而全，大而全好像就是世界第一，其实完全不是这样。德国有很多著名的工学院，这些工学院它并不是在某一个专业很强，但是他在某几个专业，它可能是世界最好的，而它培养出来的工程师，培养出来的工程技术人员就是最优秀的。

一个伟大的教育传统，一个好的教育体系，一个好的教育制度，它不仅仅要培养，要灌输，要教给学生这些书本上的知识，这些显性的知识，它更重要的是要培养一种传统，其实也就是一种隐性知识的培养。这一点，我认为今天中国是比较欠缺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中国在很多的技术方面，我们在很多产品的质量方面，说实话，我们今天是有很大的欠缺的。

台积电的创始人张忠谋先生，他也曾经有过好多次演讲，他讲过，他说台积电为什么能够成功，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台湾有非常优秀的工程师，有非常优秀的工业的管理人员，这是台积电成功的秘诀。其实优秀的工程师所拥有的不仅仅是他们在书本上学到的那些可以用文字写下来的知识，工程师最最了不起的其实是他们日积月累所形成的，他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些隐性的知识。所以，隐性知识对于高质量的增长，对于提升我们的品牌，对于提升我们的产品的质量，可以讲是极为重要的，甚至比显性知识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