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

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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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纺厂改造了一条小巷,计划分配给职工做宿舍。.分房名单还没出来,棉纺厂出了一条爆炸性传闻——三更半夜,二车间厂花带着儿子 敲响了书记家的门,被吵醒的左邻右舍 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句,“……家里住不下,你要 不给房子,我儿子就放你家了。”一传十、十传百,传闻 正欢快地往桃色方向一路狂奔时,后续出来了,事件急转直下,从桃色事件变成了家庭伦理剧。书记下班后,看到厂花儿子 四平八稳地 坐凳子上等着吃晚饭,气不打一处来,踢了他凳子一脚。凳子翻了,小男孩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你踢我……,你让我爸爸给厂里招待所 搞了台冰箱,你不给我妈妈房子,你还踢我。”小男孩 嚎得情真意切,声传千里,周围几栋楼都听见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了书记清白。周围几栋楼的同事们正赞叹书记一心为公时,小男孩 又嚎了一嗓子,“昨天晚上,你老婆问你为什么不给家里也搞一台,你说你存的钱不敢让你妈知道,你妈会把钱要走的。叔叔,我爸爸真得搞不到冰箱了。”当晚,书记家鸡飞狗跳,在小男孩的哭嚎声中,书记老妈和书记老婆打起来了。 双方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第二天,书记妈 去厂医院 开高血压药了,她是农村户口,没有医疗福利,书记被迫 用辛苦积攒的私房钱交了医药费。书记老婆痛斥婆婆装病,气冲冲地 回了娘家。.全厂职工各出奇招,拼关系、比拳头、使阴招之后,十月底,厂领导终于 公布了分配方案,在办公楼前的布告栏里贴出了名单。黄玲站在布告栏前一喜一忧,喜的是她分到了两间卧室,忧的是,她和厂花家分到了同一个小院里,两家公用一个厨房。一家四口就一间房,孩子们已经睡下,灯都关了,黄玲和丈夫庄超英依旧难遏兴奋,摸黑坐在小饭桌边窃窃私语。

      筒子楼宿舍隔音不好,走道里的脚步声,隔壁的呼噜声 清晰可闻,夫妻俩就着朦胧的月色,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无法抑制的笑容。庄超英嘱咐妻子,“咱们这一层就咱家分到了房子,这些天要低调,一定要低调,”黄玲怕吵醒孩子,不敢笑,但她的嘴角一直上翘着,“还用你吩咐,我都吩咐过孩子们了,不要在学校里多嘴。”庄超英道,“瞒也瞒不住,就是别太得瑟了,招人恨。” 黄玲轻道,“真没想到……”黄玲语焉不详,但庄超英完全明白她的未尽之意,“你是老职工,每年都是生产标兵,论工龄、轮职称,厂里给你房子也是立典型。”黄玲点点头。庄超英道,“对了,一个院住两家,你知道邻居是谁吗?” 黄玲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宋莹,我和她不是一个车间的,不太熟。年轻时是厂里有名的厂花,人很漂亮,很时髦,据说嘴巴不饶人,很泼辣,她儿子和筱婷一个班,筱婷说他很淘气,经常被老师批评。”

       大床上,庄筱婷翻了个身,似乎被吵醒了,夫妻俩立即屏息。 庄筱婷又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黄玲把声音压得更低“就是把儿子扔书记家的……”厂花把儿子扔书记家一事,棉纺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庄超英立即“啊”了一声,表示懂了。宿舍在二楼,隐约能听见楼下草从中的虫鸣声,庄超英出了一会儿神,“你觉得咱家能分到房子,会不会……会不会和国家恢复高考有关系?”黄玲茫然摇了摇头。庄超英道,“以前高中部都是混日子的,老师们心散,学生们心更散,自从报纸上说十二月下旬举行高考后,校领导好像有点重视高中了。” 黄玲道,“是啊,现在晚上都有人来找你问功课了,吵得咱家孩子没地方做作业。”,国家10年没举行高考了,尤其是市面上几乎买不到参考书,大多数人也压根不知道怎么报名、怎么备考、怎么填志愿,庄超英是棉纺厂附中高中部的数学老师,理所当然成为了咨询中心。两个月内,庄家门庭若市,来请教问题、来抄教案的人络绎不绝。家里就一间房,生活被严重干扰,黄玲多少有点意见,但关系到考生们一辈子的前途,又都是同事熟人家的孩子,她只能反复劝慰自己,“忍忍,再忍忍,马上就高考了,反正前后就两个月。”

       12月底,全国570万14岁至32岁的考生步入考场。庄超英在学校和家里连轴转了两个月,高考开考时,他由衷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能轻松了。这口气刚舒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庄超英收到了教委的通知,因为他在高中任教多年,家庭出身好,又是党员,他被市教育局选中参与本地区的隔离阅卷工作了。.庄超英接到通知时,不可置信兼耳晕目眩,他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有资格做高考阅卷老师。 庄超英学历只是中专,他自身没有经历过高考,本能地对“高考”这两个字有敬畏之心,在校长把教育局的信笺交给他之前,他从不知道他本人和高考还能产生直接联系。校长问,“十年没有高考了,工作步骤还有点乱,具体怎么阅卷还不清楚。阅卷是要离家的,不知道要改多少卷子、要改多久,你和家里商量一下再回复我,如果有家庭困难,可以不去。” 庄超英攒着信笺,手心里沁出汗,他斩钉截铁道,“去,我去。”.庄超英匆匆回家告诉黄玲此事,并开始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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