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也有“阴阳”两面|28债务通缩理论（上）

关心中国经济的朋友，我想最近可能经常听到一个名词，就是资产负债表衰退。当然，大家更关心的一个问题是什么是资产负债表衰退，或者说更迫切地想知道，中国经济是不是陷入了资产负债表衰退？

资产负债表衰退这个概念之所以现在变得大家耳熟能详，主要是因为辜朝明先生他在这么多年写了好几本书，一直在用这个概念解释日本在上个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之后所陷入的经济的大衰退。辜朝明先生他是中国人，但是他出生在日本，他的母语是日语，后来在美国学习、工作，然后又回到日本工作。他研究日本经济有几十年，他自己认为他最大的一个发现，就是他认为日本在泡沫经济破灭之后陷入了一种特殊的衰退。这种特殊的衰退，它起了一个名词叫资产负债表衰退。

什么叫资产负债表衰退呢？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学术性，首先大家要明确什么叫资产负债表。资产负债表我想大家都知道，特别是我们学经济的，学财务会计的，每天都会和资产负债表打交道。我们有一张表，一边是资产，一边是负债，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公司，每一个国家，其实你都可以编一张资产负债表，资产减去负债就等于净资产。

那么资产负债表很简单地讲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当一个企业，或者当一个个人、家庭，包括银行、金融机构，你这个负债太大，或者你这个负债超过一定限度之后，那你就会面临一个困境。这个时候你主要的任务不是再借钱，因为你已经没有能力再借钱了，甚至这个利息你都已经没有办法归还了，你的首要任务是要还债。所以辜朝明先生起了一个词，叫阳经济或阴经济。这是从中国的易经借过去的两个名词，阴阳，阴盛阳衰。

他认为，在经济的这个阳的阶段，企业、家庭、个人、政府都倾向于去借债，借很多的钱，为什么借很多的钱，因为这个时候你的资产价格在上涨，你的资产似乎在增值，那么你很有信心借钱啊，买了房子，房子不断地价格在涨啊。那这个时候我借钱，借500万，借1000万，借2000万，我来炒房，反正房子价格天天在涨，所以在阳经济这个阶段，企业、家庭、个人、政府都是倾向于去多借钱加杠杆，加负债。但是，经济到了一定阶段以后，特别是资产泡沫到了一定阶段以后，这个经济的情况就会逆转直下，因为人们的预期会改变，泡沫它永远会破灭。好像当年赫鲁晓夫讽刺美国霸权一样的，说树是长不到天上去的，它长到一定程度，它就不长了，泡沫也是一样，泡沫到了一定的阶段，它一定会破灭。

辜朝明讲，这个时候经济就进入到一个所谓的阴的阶段，会出现一个什么情况呢？这个资产的价值不断地在下降，特别是房地产泡沫，股市泡沫破灭之后，那自然是如此，比如说你是用股权质押借的钱，你是用房地产抵押借的钱，那这个时候你就麻烦了，因为你的房价不断地在下降，你的房子的价值不断地在下降，而你的股票的价值也在不断地下降，但是你的借的债呢？你的债是刚性的，没有人跟你把这个债务免掉。打一个最简单的数字的一个比方，比如说在非常繁荣的时候，你借了1000万，你买了一个房子，这个房子的价格它不断地上涨，涨到1500万，甚至涨到2000万啊，你很开心，你看我借了1000万，我现在的房子价值已经是2000万，我还赚了1000万，我的资产净值是1000万。突然急转直下，你的负债还是1000万，但是你的房子从2000万降到了1500万，降到1200万，降到1000万，甚至降到500万。这个绝对不是一个幻想中的例子，我们都知道日本在泡沫破灭的时候，日本的房价从最高峰跌去了差不多90%，日本的股票从最高峰也差不多跌去了90%，所以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你过去认为你那个房子值5000万，啪，现在可能只值500万了，那你过去借了3000万，这个时候你的负债就非常麻烦了，你是叫负资产。所以当泡沫破灭之后，这个时候负债没有办法消除掉，而且负债累累，负债还不断地增加，但是你的资产却在不断地贬值。

那么很自然，无论是个人、家庭还是企业自然而然地选择就是你要拼命地想办法还债，而不是拼命地想办法去借钱，甚至你这个时候主要的任务不再是赚钱了，所以辜朝明先生在他的文章里面，在他的著作里面，他讲他说这个时候，企业的所谓偏好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说过去企业的偏好是利润最大化，现在企业已经没有心思利润最大化了，这个时候企业的心思是什么呢，叫债务最小化，就是辜朝明先生发明的一些名词，所以他把这个过程定义为叫资产负债表衰退，也就是说在泡沫上涨的过程里面积累了太多的债务。

现在预期改变了，泡沫破灭了，房地产泡沫破灭了，股市泡沫破灭了，这个时候怎么办？资产价值不断地下降，但是债务是刚性的，债务没有下降，所以这个时候要拼命地还债，所以要拼命地去杠杆。

那么由于大家拼命地去杠杆，这个时候大家就要存钱，而没有多少人借钱。换句话说，存钱的人越来越多，而借钱的人越来越少，那很自然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消费会变得非常的萎靡，投资也会变得非常的疲弱，那自然的结果就是导致经济的持续下行，甚至是大衰退。这就是辜朝明先生他所提出来的资产负债表衰退的一个简单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