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哲学对于普通人的意义是什么

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我是林欣浩。今天咱们继续精讲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这是这门课的最后一讲。我想带您回顾一下整个中国哲学史里，都有哪些值得我们记住的哲学资源。

我个人觉得，如果我们不是进行严肃的哲学研究，不是搞学术，只是想从哲学中得到人生心得、得到一种人生观的话，那哲学对我们来说就不是一个个哲学观点。比如我们读哲学史很容易读到很多哲学格言。儒家说做人要“持中”，不过不失。我们一看：“对啊，做人当然要保持中道，没错啊。”这话我们听进去了，难道之后就有改变吗？遇到着急的事，就不发火吗？到时候我们可能把这些哲学格言都忘了。道理懂了很多，其实未必会改变人生。

我个人的感觉是，我自己读完哲学书其实没留下什么，都忘了。每个大师的哲学世界当我拿着书读进去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棒、特别精彩。但是等我把书合上，过了半天全忘了。当然我是愚笨的人，我没有哲学的灵气，所以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我觉得具体的哲学观点和哲学格言在日常生活里想不起来，它们很难改变我。

对我来说，真正能改变我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哲学观点变成一个活人。比如孔子，读完《论语》后，孔子在我心里变成一个活人，对我的生活会给出各种看法。有这么一个活人在我的心里，向我提出各种建议，才能真正改变我的生活。就像同样一句劝慰我们的话，干巴巴的写在纸上，我们可能没反应。如果是一个我喜欢的人说出来，那可能会改变我们。

所以我觉得读哲学读到最后，可以在心中还原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每一个人代表着对人生的一种独特的看法。这些人里有的我喜欢，有的我不喜欢，我就挑我喜欢的人做朋友，这就是我的哲学财富。 

下面我跟您说说，我的印象里这些中国哲学的观点都是什么样的小人。这算是我们对整个中国哲学史的总结了。

先说性格上最端正的，就是程颐、朱熹，理学这一路。我觉得他们的哲学形象有一股正气在胸中，整个人是端正的、自信的、饱满的。他们就好像是教室里坐在前排中间的好学生，上课坐得笔直端正，绝对认真听讲，而且刚正不阿，老师讲错了他们就指出老师的错误。下课了，同学们互相开玩笑，他们也说笑，但是他们的笑都是收着的。微微一笑，过分的玩笑绝对不笑。这不是历史上这些哲学家的真实形象，是这门哲学的气质在我心中的样子。一个特别端正的小人，绝对可靠，绝对正值，我很钦佩他们。但是我个人不愿意和他们做朋友，我觉得他们太正直了，不好玩儿。

接下来有个和他们类似的是王阳明的心学。我个人觉得心学是属于天才的学问。朱熹那帮人上课认真听讲，好好记笔记。如果“心学”也要是个学生的话，那他上课不好好听讲，老看窗户外面，老走神。但是他超级聪明，眼睛看着窗外，但是心没有飘出去，一直都在最本心的位置上。看着看着窗外，心里一想，什么都明白了。他在外在的行为上跟理学家没有什么区别，也是一个很端正的人，正直可靠。光看外表，好像看不出来和理学家有什么区别。这是心学。

孔子呢？孔子在我心里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儿。当然我知道，孔子也年轻过。但是因为《论语》写的都是他当老师的时候教育别人的对话，所以在我的心里孔子是个老头儿。他在“礼”这方面要求特别严格，不对就是不对，错一点儿他都要说。但是他本人不严肃，只要不谈学术，他是一个很和善的老大爷。我觉得孔子给我的精神力量不是一个完美的圣人，不是一个满嘴大道理的教育家，教育我怎么做人。他是一个有着凡人喜怒哀乐的理想主义者。因为他生活不顺利，受过各种挫折，心里也难过，也犯愁，就跟普通人一样。但是，他心中又有坚定的理想，绝对不动摇，他心中的理想之光不会灭。这是我读到的精神力量。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在遇到挫折的时候会去读《论语》。

然后是道家、玄学、佛学这一脉，核心的感觉是“淡”。首先是老子，老子给我的感觉是特别“空”，空空荡荡的感觉。当然《老子》里有很多狡猾的政治学，所以法家很喜欢老子。但是我个人对老子感兴趣的还是关于宇宙根本规律的那部分，关于“道”的那些东西。对于这部分，我感觉老子的世界是一幅水墨画，但是这幅画用的墨特别淡，有画面，但是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老子的哲学如果是个人的话，我觉得是个弯着腰，笑眯眯坐着的老爷爷。很和善，但是不爱说话。所以跟他做朋友也是个问题，你问点什么，他不爱搭理你。因为语言没用嘛，他可能笑一下或者“哼”一下就算理你了。

庄子在我心里是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也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所谓，但是他不愿意一动不动，他更乐观一些，他喜欢唱、跳，他喜欢观察这个世界。看到花啊，鸟啊，都挺高兴，高兴了就得跳一番。他也喜欢说，但是说起来天马行空的，一会儿风啊，一会儿云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个很活泼的中年人。

魏晋的嵇康阮籍是痛苦的中年人，也唱歌跳舞，但是因为痛苦唱歌跳舞。

唐之前的佛学在我的心里比较像科学家，他们认真地研究、分析这个世界，“一、二、三”地研究讨论一下。禅宗的慧能走进科学家的这屋里，把这一屋子的试验工具、纸、资料全都扔了，说：“你们想不明白，这些都没用，都是阻碍啊。”扔完之后，他看着空空的实验室说：“这样挺好。”

后来的禅宗觉得这个屋里太空了，太空了不知道干什么好了。有人就禅坐观心，有人就看看身边花、草，这里面有禅意。洪州禅就是在那干点什么，然后你说：“你干嘛呢？”他说：“啊？什么啊？什么干嘛啊？”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就是我读完中国哲学史后，在心中出现的几个哲学小人。这些全都是偏颇的，是我心中主观的印象。而且我很难用文字跟您分享，因为在中国哲学看来，语言是苍白的，重要的是感受。所以这个活着的小人儿应该在您心里活着，您自己感受。您心中这样的哲学小人越多，供您使用的哲学资源也就会越多。如果找到您最喜欢的哲学小人，和他做朋友，那他就是您的精神力量。

我们精讲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的课程到此全部结束了，感谢您能坚持到这里。谢谢您，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