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哲学02】传统哲学和现代生活之间不兼容，怎么办？

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我是林欣浩。今天咱们继续精讲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咱们前面读了这么多的中国传统思想，都是浮光掠影地介绍了一下，每一门学问都是挑的最简单、最表面的内容，说了一两个点。我们介绍的是中国哲学真正内容的千万分之一。但是就是这么一点点东西也能让我们能感觉到，中国哲学很有意思。是中国哲学很有深度，每一门学问如果往深走都很广大，有非常丰富的精神世界，可以是精神力量的来源。

但是我们也知道，传统思想和现代文明有很多不相容的地方。传统思想里很难诞生科学，和我们现代社会的很多规则也不相容，比如人人平等跟儒家的伦理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们真的喜欢中国哲学，又生活在现代社会，就会觉得很割裂。一方面，我们觉得传统哲学史好东西，另一方面，我们也觉得现代生活也挺好。怎么调和这个矛盾呢？

近代以来，大概有这么几种路子。第一种是“中学主内，西学主外”。中国哲学负责心灵的部分。咱们中国人爱好和平，不讲竞争。现代社会过于强调经济竞争，比如买个汽车能开还不行，还得攀比，得比别人的车更好。花很多年的时间，攒钱得买辆更好的汽车。有必要吗？这不是浪费资源吗？就像《麦田的守望者》说的，所谓成功就是“买一辆凯迪拉克”。为了这个目标浪费一辈子，这是一种好的选择吗？这就需要中国哲学了。

当然，外国人在精神上也有依托，就是“此岸”和“彼岸”，灵魂的拯救之类的。咱们中国人又没有这些东西，所以咱们中国人在精神上要回归传统。这就是“中学主内，西学主外”。

今天很多人这么做。比如今天好多国学老师，主张用国学“修心”，讲国学修养好，物质不重要。但是讲完课之后，他还是得收钱，收讲课费。出门坐小汽车，小汽车里还有空调，回到家里还有大电视。也就是说，他的物质生活都是现代社会提供的。不仅是科学提供的，还是现代的、平等的、自由市场的社会提供的生产力，才让他过上舒服的生后。就比如给他安装空调的工人是在自由市场下被金钱驱动给他安装空调的。这个大师就靠自由市场享受这些物质。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把门儿一关，在自己的心里“修心”，讲外物不重要。也就是传统哲学伺候我的心灵，现代社会伺候我的肉体，两个都不耽误。这个做法很多人都做，但是做到最后会发现有一些割裂，有点儿心口不一，甚至有一点儿虚伪的。包括我自己，我也觉得我在讲庄子和禅宗的时候是虚伪的。一方面我真的觉得庄子、禅宗很好，但是另一方面我也在享受现代生活，我没有办法放弃物质的好处。

总之，这是第一种解决方案，“中学主内，西学主外”。发展到深处是有问题的。

这个路子在清朝末年、民国的时候，问题就更大了。因为当时要解放生产力。解放生产力不光是要有科学制度，还要有现代化的社会秩序。比如传统的农业生产以家族为单位，我属于我的家族，我在我们家族的土地上种地，所以我要听族长的、听爹的，这是儒家的社会制度。而现代的工厂以工厂为单位生产的，工人在工作的时候是听工厂主的，工人在休息的时候听法律的话。这就是近代的大城市，城市里有工厂，有警察，有监狱，有宿舍，有房东，有餐馆，这么一大套东西是工业时代的社会，里面的规则和秩序和儒家时代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中学主内”，说跟工人讲“修心”，讲物质不重要，我们不要工资，我们要从心学中感悟出伦理，自愿为工厂主工作？这不像话啊。或者讲“齐物论”，无所谓大也无所谓小，这个零件三毫米和五毫米都是一样的，这也不可能提高生产力。

所以单单说当时那个时代，光讲用传统哲学修心，生产力是不上去的。所以还有另外一派，就是以现代的思想为本，重新审视传统中国哲学。比如咱们有个说法是要对传统精神“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什么叫“精华”，什么叫“糟粕”？标准是什么呢？不严谨地说，可以说标准是现代化的生活。所以“夫为妻纲”才是糟粕，因为这跟现代生活是矛盾的。再比如古人不太重视数学家、科学家，但是我们今天的历史课就很重视这些人。这些都是我们按照新标准筛选出来的知识。可以说是现代为本，传统的知识为枝叶。

       但是这个方向也有问题，这样就否掉了传统哲学最精华的部分，也就是本体论的部分。如果把这些都否掉了，那传统哲学就不能说是一种人生观了，只能变成一种心理小技巧了。我们相信世界是科学的、是物质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从传统哲学里挑一个智慧小故事，安抚一下自己。这就像酒桌上油腻的中年男人一样，一群老男人喝酒，谈钱，谈生意，心里关心的全是物质的东西。谈高兴了，要提升自己的逼格了，讲了一个庄子，讲一个禅宗小故事，什么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大伙儿说：“哎呦大哥，您读的东西真多，您真有深度！”其实这个中年人过的还是物质的生活、消费主义的生活，所谓的传统哲学只是抖激灵用的。如果我们真正喜欢中国哲学，这恐怕也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那怎么办呢？

       还有第三条路，就是康有为要走的路。这是一条猛路，要证明传统哲学就等于现代生活。你们欧洲人搞的那些东西中国哲学里都有。这就是以康有为为代表的清朝末年的一派。康有为认为，未来世界的发展，什么工业革命，什么各种社会制度的变化，其实当年孔子的理论里都讲了。而且孔子讲的比后来任何人都好，全人类都得按照孔子的主张去做，这样才能建立大同世界。

按照康有为的理解，以后世界上的人们都得信一种宗教，“孔教”，孔子是这门宗教的教主。以后所有老百姓每礼拜都得到庙里去听经，讲的是四书五经。只要这么干，离世界大同就不远了。真的是这样吗？我们下一讲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