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篇首语】
一片随风摇落的树叶,何以让你迷失方向?
【小说正文】
他知道危险已近在咫尺,却连头都不抬,只顾一气猛捣。现在已将金箭砸入坑中一半,稍一松懈就可能前功尽弃。为了彻底铲除这个祸害,他必须豁出命去。
巨狮也不得不孤注一掷,它躬下身子,准备扑向背不驼。这时一道庞大的黑影袭来,“砰——”,巨狮遭到一记当头重击。它感到目眩眼花,分不清对手,然而众人看得真切,那黑影就是一条蟹腿!“砰——砰——”大黑蟹又用螯钳夹起自己的两条断腿甩向巨狮。巨狮强撑不住,蹒跚倒地。
背不驼干脆丢掉手中的石块,快步搬回一块磨盘大的青石,高高举起,拼劲全力朝金箭直捣下去。随着一声巨响,这头庞大无比、强壮无比的雄狮终于在绝望痛苦的哀嚎中死去——它从此化成了一座没有生命的小山峰。四周重归沉寂,只有人们在相互对望中听着彼此尚未平复的怦怦心跳。
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大黑蟹旁,它没有动弹。看着满地狼藉的断腿碎壳,众人的心顿时像被灌进了铅。皮不黑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冰冷的蟹腿,放声哭嚎起来,眼泪鼻涕在这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横流纵淌。
“哎哎哎,不妥不妥,你哭得太难听了!”背不驼提醒道。
皮不黑瞪了他一眼,继续张着大嘴嚎着。
“不妥不妥,现在不仅难听,还难看!”背不驼补充了一句。
“你这是人话吗?我的大黑蟹都死了,还取笑!”皮不黑怒了,身体一抽一抽地吼道。
“别瞎诅咒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清楚,黑蟹只是受了伤,人家公主都没哭,你倒像个娘们似的。”
皮不黑一听,立刻止住哭声,他果真看见大黑蟹嘴里正微弱地吐着泡泡。
“可是,它受了重伤呢,”皮不黑又哽咽道,“阿端,快拿出宝镜照照吧。”
谢端为难了:“宝镜能让他不死,但怕是没法给他接上腿呀。”
公主道:“有我在,大家放心吧,过些日子它会蜕壳重新长出腿的。”
“只是……”她又犹豫道,“只是大黑蟹现在走路困难,我无法带它回平潮国,看来现在只能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它了。”
“可是你只有回了国,才能更好地照顾它。而且,你父亲刚刚重登王位,也该早日回去帮帮他。”歪歪道。
谢端明白歪歪说这番话的心情,他十分理解歪歪对统一复国的渴望。这种渴望随着年岁的增长在歪歪心里愈发强烈。谢端想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说道:“让我试试看吧,如果能成功,也许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他取下宝螺变出一块南朝青釉蹄足砚。这款形态怪异的砚台刚一出现,就引起大家的兴趣,因为圆圆的砚池周围像螃蟹一样生有十条腿,只是每条腿都长得像马蹄。
皮不黑一看,马上领会到谢端的用意:“想法不错,只怕它动不了吧?”
谢端心里也没底,他先前曾借助半块宝镜的法力让铜龙、铜狮、绿松石蟾蜍活起来,但眼前这种形态奇特的东西他从来没试过。这物件虽然长着马蹄,却既无马头也没马身,怎么看都不像活物。
“不管怎样,咱都要试试。”谢端的话更像自言自语。
他照旧吹起了宝螺。那砚台果然变得巨大无比,仿佛是一个专为大黑蟹量身定制的宝座。皮不黑回头一瞧,见大黑蟹的腿脚动了几下,嘴里又吹出许多泡泡来。看得出,它很喜欢这东西。谢端接着取出宝镜,对着蹄足砚四周细细照去。可是,这些蹄足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活蹦起来,倒仿佛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众人纷纷摇起了头。皮不黑反倒露出一丝笑意,他激动地拍了拍那个长着十条腿的大怪物道:“就知道不行!我看……咱还是留下来吧,一起陪他们住几天,等大黑蟹好了再走,怎样?”
他大概忘了自己被烫伤的手还起着泡。这一拍太过使劲,疼得他“哎哟”一声跳起来。再看那手,水泡已被拍破,血水顺着砚台的蹄足流了下来。
“咴——”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众人再看那十只壮硕的马蹄,已经悄然变了颜色,开始像真马一样不停踢腾。皮不黑愣住了,他万没想到自己的血能将精气神带给蹄足砚。他回身望了望众人,见伙伴们也都看着自己,这才醒过神来,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心里再不舍,也没了借口。他无奈地将手按在马腿上,那些蹄子居然马上安静下来。
皮不黑望着朝他慢慢爬来的大黑蟹,哽咽道:“好马……带上公主和大黑蟹去平潮国都吧……”
蹄子又踢腾了几下,像是在回应。
谢端拍了拍皮不黑,取出宝墨,蘸着溪水将掌心涂黑,两手并在一起揉搓几下,喝了声“开!”只见山岭訇然中开,现出一条笔直宽阔的驰道,向远方延伸而去。道上满布枯叶,犹如铺着黄褐色的厚毯毡。
大黑蟹和公主相继上了砚池,众人挥手作别。皮不黑暗暗咬了咬牙,又轻轻抚摸着马腿道:“好马!好马!平安送他俩回到平潮国都吧!”蹄足砚“咴”地长鸣一声,轻抬腿,稳举足,一尘不扬地出发了。听着“咔嚓咔嚓”声逐渐远去,皮不黑低头抹了抹眼睛,又猛然抬头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动身了!”
大伙儿互相看了看,一声不吭地收拾行囊,跟着皮不黑向十七重溪进发。伙伴们没有像以前那样打趣逗乐,偶而起了头说话也很快就断了尾。沿溪走去,便只听到“哗啦哗啦”不绝于耳的水声。默行许久,众人颇感疲乏。谢端见前方有个山洞状若琵琶,于是提议入内歇脚。那山洞宽约8米,高约12米,旁侧大石上刻书三大字“琵琶洞”。走进一看,内部不深,也仅6米左右。
歪歪笑道:“这洞既然叫琵琶洞,那就让我来听听到底有没有弹奏的声音。”他刚要将耳朵贴近洞壁,却听到奇怪的“叽叽”声,抬眼一瞧,立即紧张地立起身来后退几步。只见洞顶两侧岩缝中探出两条蛇,中间有只小壁虎正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急得乱叫。估计它自己也清楚,无论逃往哪个方向都免不了葬身蛇腹。连歪歪也替它捏了一把汗。
也许是来人的突然出现让三者都受到惊吓,只听“噗”的一声,小壁虎竟然从十几米高的洞顶直接落下,仰面摔到一块坚硬的青石上,不再动弹。那两条蛇也随即悄悄遁去。歪歪摘了片树叶,轻轻尝试着将小壁虎翻过身来,但这小家伙动也不动。
看着小壁虎,歪歪既担心又惋惜:“它不会摔死了吧?”
谢端见那壁虎头脚身体都还完好,只是尾巴断了半截,便取出宝镜道:“不碍事。”宝镜果然神奇,只一照,小壁虎马上睁开眼抬起头,用一双小圆眼惊奇地打量着人们。
“叽——叽——”伙伴们发现这轻柔的叫声竟然是从歪歪嘴里发出来的。更奇怪的是,小壁虎居然像见到亲人似的,主动爬入歪歪的手心。
皮不黑终于来了兴趣。他凑近小壁虎,也学着歪歪“叽叽叽”地叫起来。谁知那壁虎听到声音,竟向前一蹿,“噗——”往皮不黑的鼻头上吐出长而粘的舌头。
皮不黑赶忙捂着鼻子跳到一旁,却发现自己踩到一大堆灰白的、像是皮革的怪东西,这些东西只要轻轻一碰,便如同烧尽的草纸一般接连化成了碎末。
皮不黑寻思道:“奇怪!这是啥?”
谢端也注意到了,他蹲下仔细瞧了瞧,同样觉得怪异:“看样子像是什么动物蜕的皮,嗯……肯定不是蛇皮……”他望着大家和歪歪手上的小壁虎,又摇了摇头道:“……如果这么多皮都是一只动物蜕下的,那它该有多大呢?”大家不觉浑身都冒了冷汗,眼中仿佛看到一头凶恶的庞然巨兽正在悄然逼近。
“不妥不妥,这么说咱得尽快离开这儿!”背不驼一把提起刚放下的大刀。可话音未落,他便听到附近有诡异的叫声传来,仿佛男人打嗝一般:“嗝——嗝——”
声音越近越显得恐怖。歪歪手中的小壁虎却似乎显得有点激动,不停地“叽叽”叫着。歪歪道:“看来是大壁虎来了。”
“哦,原来是大壁虎呀,”皮不黑放了心,“我还以为是什么怪兽,叫得这么难听!”但就在他循声望向洞顶的时候,突然闭了嘴,双腿已不听使唤,只抖抖索索地向后退去。原来洞顶外果真出现了一个巨形怪兽,头似蛤蟆,大嘴的上下颌密密分布着尖细的牙齿。它正瞪着西瓜般圆鼓鼓的绿眼睛盯着众人,还时不时伸出长舌在眼珠上舔一下。人们顿时紧张起来,歪歪忙放下小壁虎。
小壁虎“叽叽”叫着,飞快地沿着石壁一溜烟朝那大怪兽跑去,很快就爬到怪兽头上。怪兽倒不像要伤害人的意思,它只顾伸出长舌在小壁虎身上舔来抹去,一副十分亲热的样子。
见皮不黑等人还在仰着脖呆愣愣地站着,歪歪笑道:“别怕,它们这是父子团聚呢。”
皮不黑催促道:“咱还是快点走吧,被它亲一下舔一下可不好玩!”谁知他刚迈步往外走,那大壁虎便闪电般吐出长舌,一下就结结实实地粘住了他。
“哎,哎,咋回事?快……救我!救命……”皮不黑急了。他的头上脸上瞬间裹满了腥乎乎的黏液,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但令人意外的是,大壁虎却没有把他吞到肚里,而是将他轻轻放在小壁虎旁边。
“歪歪,劳你跟这个嘴巴上火的大家伙说说,别对我这么亲热!”皮不黑抹了一把脸,满是嫌弃地喊道。
歪歪果然冲着它“叽——叽——”地叫了几声,不料大壁虎一听,竟又伸出长舌,在皮不黑身上连连蹭了几口。谢端和背不驼这才反应过来,全都哈哈大笑。
“臭小子!你到底说了什么?”皮不黑狠狠瞪了歪歪一眼。
“没说什么呀,我只是说你很喜欢它!”
“老这么捉弄黑叔可不好!”皮不黑抱怨道。
“那我跟它说,你讨厌它?”
“别,别,乖孩子,小祖宗,算我服了,你闭嘴行不行?”
“行!听您的,那我走了。”歪歪瞅了瞅在上面直挠头的皮不黑,抬腿就往外走。
谢端拉住了他:“好了,你们俩就别逗乐了。让他下来,抓紧时间上路吧。”
歪歪便“叽叽”低语了几声,那大壁虎居然“嗝嗝”地回应,随即下了洞,匍匐着身子,将头贴在地上。皮不黑刚急着跳下,回头惊讶地看见歪歪拉着谢端和背不驼往大壁虎背上爬。
“诶,你们这是干嘛呢?”皮不黑虽不是丈二和尚,却也摸不着头脑。
歪歪捧着小壁虎,笑嘻嘻地回答:“大壁虎说了,他要带我们到十八重溪。”
皮不黑只好抹了把脸又爬了上去。待众人坐稳,那大壁虎便像一条游龙一样快速朝前奔去。婆娑摇曳的密林纷纷避向两旁。随着一路“莎莎”声响,周围不断扬起大大小小的各色树叶,漫天飘舞着。不一会儿人们就来到十七重溪的尽头,大壁虎在山口停了下来。
“好一条大龙!只可惜没有角。”歪歪叹道。
“是啊,”谢端若有所思般说道,“由虫到龙,由人到神,有时只差一点!”
“哪一点?您是说它缺一对角吗?”
谢端摇了摇头,喃喃道:“其实我们常常也跟它一样,同样不明白自己还差点什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
皮不黑打趣道:“哈,那是因为你们脑子不好使,想通了就好。”
“不妥不妥,”背不驼也说了话,“如果都像你这家伙那样啥都不做,别说想不明白,即便想明白了,也还是不改老样子。”
谢端抖去身上的落叶,跟着大伙儿下了地,又低声自语道:“阿驼说得对啊,如果只是一味照旧,那就什么也改变不了。既然暂时悟不透,不妨先放开手脚,试过以后也许就明白了。”正说着,他忽觉大壁虎身体内泛起一道红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歪歪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走,一边笑嘻嘻地问道:“端叔,虫能变成人吗?”
谢端诧异地看着他,思索片刻后答道:“在大千世界里,人和虫一样渺小。古人曾把动物分为五类,称为五虫。其中羽虫就是鸟类,毛虫就是兽类,甲虫就是带壳的一类,鳞虫就是长鳞的一类,倮虫就是不长毛的……”
“不长毛?哦,这么说我们都算是倮虫咯?”皮不黑摸着光溜溜的脑壳问。众人都乐了。
谢端道:“但人与虫不一样,人会思考宇宙的规律和生命的意义。所以人们常常把那些无知又固执的人叫做‘三季人’。”
“三季人?”歪歪睁大了眼睛。
“‘三季人’就是一种小虫,它活不过三季,就想当然地认为一年只有三季。它老爱跟人争论这些,天天嚷着‘三季!三季!’可是聪明人都不愿意搭理它。但也许从更高角度看,我们所有人的见识都很片面,那不是跟三季虫没多大差别吗?”
“哦,我明白了,”歪歪不觉停下了脚步,仰起头来,目光从谢端的脸移向远方的天空,“您的意思是,得愿意改变自己,得愿意放弃束缚自己的那套旧外壳,才会获得大见识!对吗?”
谢端一边从身旁的羊蹄甲树上摘了片半黄的叶子丢进溪水中,看着它顺流而下,一边缓声应道:“嗯,愿意改变旧观念、改变旧习惯,勇敢尝试自己从未涉足的领域,我们看到的世界就更大了!”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山摇川震,水溅尘扬,前方凭空落下一道黄绿斑驳的巨大屏障,挡在众人面前,随即化成险峻的峭壁。大壁虎也被震退了好几步,它逡巡四顾,扭头看着歪歪“嗝嗝”低鸣几声,随即伏下身子。
歪歪明白了,他指着峭壁对大伙儿说道:“壁虎爸爸要驮我们翻过去呢!”
“这么陡,行吗?”背不驼有些犹豫。那道突然出现的悬崖屏障,直插云天,崖上并列两座圆凸的山峰,状如羊蹄甲叶,细看之下,似乎还隐约交错分布着叶筋叶脉。
“别忘了,它可是壁虎!”歪歪笑了。
众人一听有理,便重新爬上大壁虎的背,紧紧抱住,跟着它“噌噌噌”飞快地往上攀爬。可令人意外的是,过了许久他们也无法登顶。抬头一看,那两座圆峰依然直插云霄,遥不可及。歪歪心中疑惑,振起双翼腾空而上,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随着他向上飞升,崖壁也不断长高,似乎在跟他耗着劲。他不甘心,运起心眼观瞧,目光却无法穿透这道屏障。他终于泄了气,不得不败退下来。
众人回到地面,苦无对策,只好与壁虎父子相拥而别。暮气渐起,天色黯淡,山猴子的啼叫声有些悲凉。谢端取出宝墨道:“再试试老办法吧,只怕未必见效。”他蘸了点水,用宝墨将掌心涂黑,两手并在一起揉搓几下,喝了声“开!”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道黄绿斑驳的屏障只是像微风中的树叶一样晃了晃,并未移开或倒下。又试了几次,还是没用。
“眼看就要到了,这可好,哪儿也去不了了!”皮不黑苦笑着坐了下去。
“别泄气,想想咱经历的沟沟坎坎也不算少了,不是全趟过来了吗?来,喝口水吧,”谢端解下水瓶递给皮不黑,“有时出现困难是因为咱看不透,要是眼界打开了,也许才发觉挡在咱跟前的不过是一层窗户纸。”
皮不黑不再言语。歪歪上前傍着他坐下,默然远眺着西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在夕色的映照下,头上的小精灵望望又开始一闪一闪地放出红光。他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嗯,不会没有出路的,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正说着,忽听背不驼在不远处喊道:“快来看,快来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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