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眷眷亲友〉3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眷眷亲友〉3

北京的四月天，满树绿叶渐肥，百花盛开。猛儿不愿意跟奶娘在一起，秋萍只得领他到自怡园去玩儿。有时候一直玩到天黑，猛儿还不想回屋。空中月色溶溶，园中树影婆娑。秋萍与猛儿在一片树林里捉迷藏，一个左闪右躲地藏匿，一个穷追不舍到处寻觅。眼神儿尖、行动机灵的猛儿终于捉住了额娘，乐得叽叽嘎嘎的，秋萍也笑个格格不止。娘俩儿长时间在嘻戏的欢乐中徜徉，直到被奶娘找到才恋恋不舍地回房。

端午节过去半个多月，江苏无锡顾贞观、严绳孙，浙江慈溪的姜宸英三位江南的老朋友应邀凑在一起来到京城。纳兰性德听说挚友到来，乐得急忙命家人备车，亲自把他们接进府中。挚友重逢倍加亲热，纳兰性德兴奋得流出喜悦的泪花。大家在性德的敏求书斋分宾主落座。路上，在篷车里光线很暗，顾贞观看不清纳兰性德的脸色，坐在敞亮的书斋中，他仔细一瞧，性德的脸颊清瘦，眼窝深陷，时时流露出忧郁的目光。不禁担心挚友的身体欠佳。

朋友之间，寒暄一阵便推心置腹，畅叙友情。顾贞观在家诗酒逍遥，联句奕棋，享天伦之乐。严绳孙擅画，杜门谢客，手不释笔地作画。纳兰性德曾写《浣溪沙·寄严荪友》，想象严绳孙在家乡过得很优闲，词中写道：“画眉闲了画芙蓉。”流露出他对严绳孙退隐生活的羡慕。姜宸英说他近年对《三国演义》很感兴趣，热衷于研究书中的人物。

这日，谈笑间，姜宸英提起诸葛亮，说：“诸葛先生其人实在可亲可佩！从前，诗人们谈到孔明，无不赞叹先生对蜀汉忠心耿耿，杜甫曾说：‘诸葛大名垂宇宙，忠臣遗像肃清高。”

顾贞观啜口香茗，插言道：“自古以来，人们都感佩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为之树碑立传。”

严绳孙也接口说：“孔明先生不能施展他经天纬地的才华，来统一中国，实在是憾事。”

唯独纳兰性德不肯苟同挚友们的看法。他批评诸葛亮，说：“诸葛先生明知刘禅是庸才，为何不取而代之？却一味信守‘君臣之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致使蜀汉终归失败，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也是世间最可悲的呀！”说着他站起来，从书架上抽出过去赋的《咏史》诗稿给挚友们看：

劳苦西南事可哀，也知刘禅本庸才；
永安遗命分明在，谁禁先生自取来。

接着，性德又说：“不必非忠于一姓之君不可，国家应由德高望重的君主当政。”

挚友们听纳兰性德这番宏论，都觉得有道理。顾贞观着实为他的议论担心，叮嘱他不可随处流露此意，免得招惹是非。谈论至此，纳兰性德命家人备下便宴。时值五月下旬，屋内闷热。一向狷介狂放的姜宸英提议，把筵席摆到自怡园湖面的船上去。性德依了他，便命厨役在舟中设席。菜的样数不多，却精致可口，酒是宫中佳酿。顾贞观向来滴酒不沾，自然是以茶代酒。

他四人驾着一叶轻舟，棹击泛起细碎银光的水面，缓缓地游荡，一面观赏园中周围惹人眼目的美景，一面传杯递盏，开怀畅饮。清沏的水里蛙鸣鱼戏，晴朗的空中鸟语雀鸣。酒过三巡，小舟游至一片盛开的荷花旁。纳兰性德的诗兴油然而生。于是，赋诗填词，唱和不已。

在大家酒兴正浓，诗兴勃发的时候，突然“嘎——”一声阴森的惨叫，吓得姜宸英手中的酒杯落了地。人们顿觉毛骨悚然，不约而同地抬头一看，是一只猫头鹰，从舟上掠过。挚友们惊魂未定，回眸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都不肯道破，可心里却觉得不祥。

纳兰性德不悦地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是个不吉的兆头！”

恰如冷水浇头，人们顿时感到扫兴。小舟在湖面上怏怏地游了一会儿，纳兰性德盼望已久同诗朋酒侣们的一次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