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红楼梦》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植物

00:00

14:34

大家好，我是潘富俊。今天我们来谈谈红楼梦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植物，用统计学的观点来分析《红楼梦》的作者问题。

对于通行本《红楼梦》的作者，向来有不同的意见。经过数十年红学的论战之后，至今仍未有完全令所有读者信服的结论。然而，比较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植物，对于历年来的争论，或许会有一些帮助。

历来关于《红楼梦》的作者，主要有以下三种论点：

1.全部一百二十回均为曹雪芹所撰

认为曹雪芹生前已完成一百余回（或称一百一十回），或至少完成八十回以后大部分的故事情节，而高鹗等只是进行「批阅、增删」等修补工作。虽然有许多人怀疑本论点的真实性，但也有科学佐证支持此说。

2.前八十回为曹雪芹所写，后四十回系曹雪芹残稿，后人补写完成

很多人相信曹雪芹的原稿中，除前八十回之外，尚有三十回余稿。脂砚斋和畸笏老人的批语之中曾多次提到后三十回的情节。后人可能找到这些余稿、残稿，然后依此残稿补写成后四十回文字，完成如今通行的一百二十回本。

3.前八十回为曹雪芹所写，后四十回为他人所续

说《红楼梦》是一部未完成的书，自从胡适提出后四十回为高鹗续成之后，陆续有证据支持此说。例如，有人认为后四十回文字累赘、庸俗，比不上前八十回。且后四十回「缺少洋溢在字里行间的生活趣味」，也没有「优美的诗意」，因此认为后四十回乃他人所作。

每回平均出现植物种数分析：今日通行本《红楼梦》共有120回，可区分成三部分：第一回到四十回为第一个四十回，第四十一回到八十回为第二个四十回，第八十一回到一百二十回为第三个四十回。第一和第二个四十回即前八十回，第三个四十回即后四十回。

比较三个四十回每回出现的植物种数，发现一个现象：前八十回每回出现的植物种数多于后四十回。第一个四十回，每回出现的植物种类平均有11.2种，第二个四十回，平均每回出现10.7种，仅相差0.5种。而第三个四十回出现的植物种数遽降，平均每回的植物种数只有3.8种，和前两个四十回相差7.4种及6.9种。第一个四十回和第二个四十回平均每回的植物种数几无差别，但把前两个四十回所组成的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比较，平均每回的植物种数相差太大。

比较植物种数在各回中的分布：植物出现在各回之种数，以十种为间距，《红楼梦》全书三部分各四十回植物种数分布频率如下：1. 第一、第二个四十回（即前八十回），回回均有植物，后四十回中却有三回未出现任何植物（一百回、一百零六回、一百零八回）。2. 出现1至10种植物的回数，第一个四十回有25回，第二个四十回有26回，两者仅相差1回；然而，第三个四十回却有36回，亦即第三个四十回出现植物之频率多集中在10种以下，40回中就占了39回（有3回完全没有植物）。3. 第一个和第二个四十回出现11至20种植物的回数完全相同，都是9回；而第三个四十回却只有1回（这回是第八十七回，有15种植物）。4. 至于出现20种以上植物的回数，第一个四十回有6回，第二个四十回有5回，也仅相差1回；第三个四十回没有一回出现20种以上的植物。结论是：《红楼梦》120回中，植物种数的分布在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大不相同。

以四十回为单位，计算每40回出现的植物总种数，也出现有趣的结果。第一个四十回共出现165种植物，第二个四十回共有161种，两者植物数仅差4种，第二个四十回有70种第一个四十回未曾出现过的植物。第三个四十回所提到的植物只有61种，和第一、第二个四十回都相差百种以上。其中只有9种植物为前八十回中未曾提及，此后四十回所特有的，分别为：钩藤、狼尾草（稂）、狗尾草（莠）、白菜、大头菜、紫菜、桑寄生（茑）等，这些植物并无稀罕特别之处，不是平日常见的蔬菜、药材，就是引自历代诗词典故的植物。从引述的植物内容看，前八十回的作者植物知识广博，后四十回的作者则植物知识相对浅薄。

桑寄生

根据以上分析，无论是每回植物的种类、植物种数分布的频率，还是植物在单元内出现的总数，第一个四十回和第二个四十回是非常类似的。以统计的观点来说，两者可说无差异。然而，后四十回不但每回平均植物种数和单元内植物总数远少于前两个八十回，植物种类的分布频率也完全不同。从作者对植物熟悉的程度和植物意涵在文章内容的运用来看，前八十回也远胜于后四十回。

钩藤

后四十回的植物情节和前八十回有差异。大观园内的植物全出现在前八十回，植物和故事情节融合在一起；后四十回出现的庭园植物只有竹和海棠，而且只有第六回提到前八十回相关的植物。最大的差异发生在第八十七回：同样在大观园，也同样是秋天，探春却对黛玉说：「这大九月里的，哪里还有什么桂花呢?」湘云也回说桂花秋天只有南方开花。写这一回的作者，忘了第三十八回众姊妹写菊花诗，贾母赏桂花、吃螃蟹的事；也不记得贾母等人中秋夜如何在凸碧山庄赏桂花，聆听桂花树下传来凄凉萧声的前事。前面描写中秋佳节桂花之盛，后面却说秋天没有桂花，可以说是咄咄怪事。

桂花

《红楼梦》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茶的比较：

《红楼梦》的120回中，有100回出现茶，占83.3%。同样将《红楼梦》120回区分成三个四十回。发现前两个四十回提到茶恰巧都是37回，仅有3回未提到茶，有茶的回数约占92.5%。第一个四十回中，仅第四回、第三十回、第三十七回无茶；第二个四十回中，仅第四十五回、第五十九回、第七十回没有提到茶。而第三个四十回没有提到茶的回数却多达14回，有茶之回数仅占65%。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出现茶的回数相差悬殊。

《红楼梦》中提到茶的种类，至少有九种，包括枫露茶（第八回）、香茶（第二十二回）、暹罗茶（第二十五回）、六安茶（第四十一回）、老君眉茶（第四十一回）、杏仁茶（第五十四回）、普洱茶或女儿茶（第六十三回）、进上新茶（第七十二回）和龙井茶（第八十二回）。在九种现实世界真实的茶种之中，有八种出现在前八十回，仅有一种出现在后四十回（即第八十二回提到的龙井茶，为全中国老少皆知的名茶）。而中国人最重视的品茶描述，包括选茶、选水、茶具、气氛等情境，也只出现在前八十回，如第四十一回之「品茶栊翠庵」、第六十一回之「寿怡红开夜宴」、第三十八回众姐妹吟菊花诗之煮茶等。可见前八十回比后四十回「见多识广」太多了。以茶出现的回数、茶的种类分布、品茶情境来比较，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作者应非同一人。

杭州的明前龙井

后四十回一共只提到61种植物，这些植物中，又以词语典故所引述的植物种类最多，共出现16回26种，如不稂不莠、三秋蒲柳、茑萝之附、田家荆树、兰桂齐芳等成语、典故，其中的「稂」、「莠」、「蒲柳」、「茑」、「萝」等都是植物的名称。在后四十回出现的植物，有药材5种，食物12种，家具器物 5种，庭园植物 9种，曲牌名 4种，还有描述色彩的植物5种。在前八十回未曾出现，只有在后四十回提到的植物种类比较少，仅有9种：即成语典故之狼尾草、狗尾草、桑寄生、紫荆；中药材之钩藤、曼陀罗；蔬菜之白菜、大头菜；还有香料之安息香。后四十回的植物不但种类少，且大多是文人在文学作品中读到的植物名称，而非实际认识或看到的植物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