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高地是一种平台,四周围绕着矮栏墙,从城那边沿着一道相当陡峭、布满巉岩的斜坡可以爬到此地,但南边却没有出口,从那儿有可能几乎笔直掉进园子内。在我到达时,太阳升起之后不久,我发现那里有一个土著卫兵还在紧挨塔基躺着睡觉。
随即卫兵就被撤走,因为这处岗哨只在夜晚才守卫。这时整个地区都是粉红的,一种桃花衬托的鲜艳的粉红色;城镇上布满星星点点的阴影,几座白色的小隐士墓散布在棕榈林边,在这片沉闷的原野上欣然闪烁着,而原野在短暂的凉爽时刻,似乎在对初升的太阳微笑。空中有模糊的声响,近似于某一首歌曲,它让人明白世上所有的地方都快活地苏醒了。
于是,几乎在每天的同一时候,传来了从南方飞来的无数小鸟的啁啾声。这是来自沙漠的沙鸡,去源泉饮水。它们飞越城镇,成群结队,也可以说分成一小群一小群的;它们飞得很快,可以听得出它们的尖翅膀迅疾的扑扇声;它们的古怪而嘈杂的叫声随着飞行的速度时而拖长时而变得急促。我老远认出它们的先锋时感到一种由衷的激动;我数着相继而来的鸟群,几乎老是同样的数目;它们总是朝同一的方向奋飞,从南往北,斜穿城镇经过我这儿。它们的羽毛被阳光染上色彩,灿烂的闪光片霎时间遮蔽了蓝色的天空;我从拉斯一欧云这边目随着这些沙鸡;它们飞到绿洲一半左右就在我的視线中消失,但我经常继续听见它们的叫声,直到最后一群沙鸡在饮水处停下来。这时是六点半。一小时后,相同的叫声突然在北方重新响起,同样的鸟群再次一一飞越我的头顶,次序不变,数目相等,一队接着一队,返回荒漠的旷野。只不过,这一回叫声没有突然停止,而是逐渐变弱,减轻,消失在寂静中。可以说早晨结束了,一天中惟一近乎宜人的时光在鸟群的一去一回中流逝。景色原先是粉红的,现在已变成黄褐;城镇中星星点点的阴影少多了。隨着太阳升高,市容呈现灰色;随着阳光越来越亮,沙漠反倒显得暗淡:惟有山丘仍然是淡红色的。倘若一直刮风,这时就会停止;从沙漠中散发出来的热气,开始在空中散布。两小时以后,传来宣布退回祈祷的号声;一切活动同时停止。随着最后一声号响,中午开始了。
此时此刻,我不再担心受到打扰;因为除我以外,没有人会打算到高地上来冒险。炎阳上升,逐渐缩短塔影,终于直接井到我的头顶上空。我别无隐藏处.只能躲在我的阳伞的狭小的阴影下,缩紧身子;两只脚伸进沙地里。或者放在亮晶晶的砂岩上;我身边的画夹在阳光下弯曲了;我的颜料盒像烤焦似的裂开了。万籁俱寂。整整四个小时这儿静谧、寂寞得令人难以相信。城镇在我下面沉睡,犹如一个紫色的庞然大物,带有空荡荡的露台;阳光照亮了这些露台上许多筐篮.装满粉红色的小杏,为了晒干放在那儿。到处都能见到一些黑洞,标志着屋内的门窗。还有深紫色的细线条,显示出城里仅有的一两条林阴道。露台周围较强的光线,有助于把所有的泥土建筑物彼此区分开来,这些泥土建筑物与其说是建造的,倒不如说是堆积在三座山丘上的。
城镇的两边各有一片绿洲,在白昼的凝重气氛下似乎同样沉睡不醒,无声无息。绿洲显得很小,紧挨着城的两侧,看起来与其说在取悦它,倒不如说必要时想保卫它。绿洲在我眼前一览无余:如同两块方形的叶丛。绿公园似的围着一道垣墙,在荒瘠的旷野上明显地勾勒出来。尽管被分割成许多小果园,每个果园都用墙围住,从我所处的高度望去,仍然好似一张绿色的桌布;分不清任何树木,只能辨别两层式的森林:第一层是圆顶树丛,第二层是棕榈树丛。相隔很远,有几垄稀疏的大麦,如今已只剩下麦茬,在叶丛中间形成一些土黄色的平地;别处,在少数林中空地里,露出一种干燥的、粉末状的灰色土地。最后,在南边,有少许被风吹来的沙堆越过了围墙,这是沙漠在侵占花园。树木纹丝不动,森林茂密处隐约有些隐蔽的洞口,可以设想里面藏着一些小鸟,它们正在睡觉,等待傍晚第二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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