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下：义道士相助成姻缘

上一节，我们讲到经过磨难，小谢和秋容消除隔阂，并拒绝了陶望三结为夫妻的请求，那三个人接下来到底能不能修成正果呢？

义道士相助成姻缘

一天，陶望三在路上遇到一个道士，那道士刚一打量陶望三，就惊诧地说：“你身上有鬼气！”陶望三见道士一语道破，就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道士听完感慨道：“这两个女鬼心地善良，对你也算恩义两全了。”当场画了两道符给陶望三，并嘱咐他说：“你赶快回去把这两道符咒分给两个女鬼，至于谁有福分，就要看她们的造化了。切记，从今天开始，如果听到门外有哭女儿的，就让她们俩赶紧吞下符咒出门，先到的那个就可以回到人世。”

陶望三拜别道士，回去依照原话嘱咐二女。一个多月之后的某天，果然听到门外有痛哭为女儿送葬的，两女子相继奔出，结果小谢慌乱之中忘了吞符。见丧车通过，秋容径直扑过去，在棺材前消失不见了，小谢进不去，痛哭着返了回来。

陶望三出去一看，原来是富户郝家在为女儿送葬。众人看见一个女子扑入棺中不见了，正在惊疑不定，片刻后听到棺内有声音，众人便一同开馆检验，发现小姐已经有了气息。郝小姐苏醒后便问陶望三在哪里，郝员外赶忙来看，那女子却自称秋容，把实情全部讲了一遍。郝员外不太相信，想把女儿带回去从长计议，可女子不从，径直跑进了陶望三的书房。郝员外思前想后，终于相信秋容所说的话，把她许配给了陶望三，第二日一早就送来了奴仆和嫁妆，开始与陶望三翁婿相称。

秋容就此还阳，和陶望三结成了夫妇。可每当晚上只剩二人时，就能听到小谢伤心痛哭，陶望三夫妇为之动容，最后秋容想到了一个办法，对陶望三说：“那道士必是仙人，相公何不再去找他帮忙，或许他可怜小谢命苦，会再次帮助咱们呢。”

陶望三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道士。一见道士，他便跪倒在地，诉说来由，可道士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帮不了他。陶望三不死心，缠着道士苦苦哀求。最后道士无奈地叹气道：“你这个人真难缠，不过一是念你痴情，二是命中该着与你有缘，我就尽力而为吧。”

道士陪着陶望三回了家，问他要了一间静室开始闭关，一连过了十几天都不吃不喝。期间陶望三曾偷偷往屋里张望，只见道士像是睡着了一样。直到一天早上，一个长得明眸皓齿、光艳照人的少女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叹了口气对书生说：“我这连日的走路，快累死了！全是被你纠缠的没办法。这次我走到了百里之外，才寻觅得这么一副好身躯，老道我累个半死给你运回来了。等那个小鬼再来，把这身躯给她就好了。”

到了傍晚，小谢再次来到了两个人的住处，可还没等反应过来，新来的女子起身便抱住了小谢，转眼一人一鬼就合为一体。这边刚一结束，那边道士从静室中走出，向陶望三拱拱手便径直走了。等陶望三反应过来，小谢已经苏醒了，正抱着自己的脚呻吟，说双腿和双脚万分酸疼。

此事告一段落后，陶望三再次应试，考中了进士。和他同期得中的一位名叫蔡子经的进士，因为办事路过陶望三家，陶望三便留他住了几日。有一天，小谢从邻居家回来，恰好被蔡子经看到，他大惊失色，赶紧跑到了陶望三面前说：“有件事，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有点儿骇人听闻，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陶望三催他快说，他才解释道：“三年前，我小妹夭折，停尸刚两天，尸体就不翼而飞了，至今下落不明。刚刚不小心看到尊夫人，竟然和我小妹长得一摸一样，实在是奇怪。”

陶望三听后心下了然，让小谢穿着刚刚归来时的那身丧服出来，蔡子经看了泣不成声道：“原来真是我的妹妹啊！”等到蔡子经缓过来，陶望三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蔡子经听完后说：“妹妹没死，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家去宽慰母亲。”说完就动身走了。

几天后，蔡家人举家来到陶望三家里与小谢相认，两家相处欢愉，从此就像和郝家一样，与陶望三按姻亲走动了起来。

小谢、秋容和陶望三的故事，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小谢、秋容两个小鬼头天真烂漫、顽皮嬉戏、急人之难的性格特点，并且同中有异：小谢文弱、娇柔，有雅人之含蓄；秋容勇敢、坚强，有俗人之贤惠。陶望三风流倜傥又坚守礼法，狂放不羁又深情绵邈。蒲松龄把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个性鲜明。

除此之外，这个故事精彩在哪呢？

前面我们在讲画皮的时候，讲过全知视角，而这一篇刚好相反，采用的受限视角的内视角。全篇主要以陶望三的视角进行，我们感受着陶望三看到的、听到的。这也就让我们对故事多了一份感同身受，也让我们对故事的后续，有了更多的探究心。

比如，当陶望三最开始遇到两个顽皮的女鬼，因为不知道她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心里更多是无奈和好奇。等到两个女鬼在他的影响下变得越发懂事文静，我们心里也难免和陶望三一样感到欣慰。

而后面当陶望三被捕入狱，小谢和秋容为了救他遭遇种种坎坷的时候，我们心中也会心疼二女，为两个鬼为“自己”的付出感动。

最后，当陶望三遇到道士，能为这段坎坷且难得的真情画一个圆满的句点时，我们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开心。我们跟随着主角心情起起伏伏，跟随他经历了这一场场事情，当故事结尾，恍然出世，所以我们体味到的精彩不言而喻。

好了，今天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将《聊斋·小谢》的原文放在文章结尾，供您欣赏。下一节，我们将走进神仙的世界——《画壁》。

原文：

会一道士途遇生，顾谓“身有鬼气”。生以其言异，具告之。道士曰：“此鬼大好，不拟负他。”因书二符付生，曰：“归授两鬼，任其福命。如闻门外有哭女者，吞符急出，先到者可活。”生拜受，归嘱二女。后月余，果闻有哭女者，二女争弃而去。小谢忙急，忘吞其符。见有丧舆[yú]过，秋容直出，入棺而没；小谢不得入，痛哭而返。生出视，则富室郝氏殡其女。共见一女子入棺而去，方共惊疑；俄闻棺中有声，息肩发验，女已顿苏。因暂寄生斋外，罗守之。忽开目问陶生，郝氏研诘之，答云：“我非汝女也。”遂以情告。郝未深信，欲舁[yú]归，女不从，径入生斋，偃[yǎn]卧不起。郝乃识婿而去。

生就视之，面庞虽异，而光艳不减秋容，喜惬过望，殷叙平生。忽闻呜呜然鬼泣，则小谢哭于暗陬[zōu]。心甚怜之，即移灯往，宽譬[pì]哀情，而衿袖淋浪，痛不可解，近晓始去。天明，郝以婢媪[ǎo]赍[jī]送香奁，居然翁婿矣。暮入帷房，则小谢又哭。如此六七夜。夫妇俱为惨动，不能成合卺之礼。生忧思无策，秋容曰：“道士，仙人也。再往求，倘得怜救。”生然之。迹道士所在，叩伏自陈。道士力言“无术”，生哀不已。道士笑曰：“痴生好缠人。合与有缘，请竭吾术。”乃从生来，索静室，掩扉坐，戒勿相问，凡十余日，不饮不食。潜窥之，瞑若睡。一日晨兴，有少女搴[qiān]帘入，明眸皓齿，光艳照人，微笑曰：“跋履终日，惫极矣！被汝纠缠不了，奔驰百里外，始得一好庐舍，道人载与俱来矣。待见其人，便相交付耳。”敛昏。小谢至，女遽[jù]起迎抱之，翕然合为一体，仆地而僵。道士自室中出，拱手径去。拜而送之。及返，则女已苏。扶置床上，气体渐舒，但把足呻言趾股痠[suān]痛，数日始能起。

后生应试得通籍。有蔡子经者与同谱，以事过生，留数日。小谢自邻舍归，蔡望见之，疾趋相蹑，小谢侧身敛避，心窃怒其轻薄。蔡告生曰：“一事深骇物听，可相告否？”诘之，答曰：“三年前，少妹夭殒，经两夜而失其尸，至今疑念。适见夫人。何相似之深也？”生笑曰：“山荆陋劣，何足以方君妹？然既系同谱，义即至切，何妨一献妻孥[nú]。”乃入内室，使小谢衣殉装出。蔡大惊曰：“真吾妹也！”因而泣下。生乃具述其本末。蔡喜曰：“妹子未死，吾将速归，用慰严慈。”遂去。过数日，举家皆至。后往来如郝焉。

异史氏曰：“绝世佳人，求一而难之，何遽得两哉！事千古而一见，惟不私奔女者能遘[gòu]之也。道士其仙耶？何术之神也！苟有其术，丑鬼可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