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生死师友〉1
在严绳孙退隐之前,一天,书童阿满告诉纳兰性德严绳孙来了。他赶忙起身出房来迎接。抱拳揖礼,道:“老世伯如何得闲出来,快请到书房里坐。”宾主进了书斋落座,书童阿满献上茶来。
严绳孙看见书案上堆着一些诗词的草稿,一边翻着看,一边说:“容若近来又得这许多新作。”
纳兰性德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是随圣上出游,即景生情的陈词滥调而已。”他二人就题发挥谈了一阵子唱和的事情之后,严绳孙才转入正题,说明来意:“余来有一件事相求,不知容若能否肯于帮忙?”
纳兰性德让了让茶,说:“老世伯请放心,只要做得到的,容若都能竭力相助。”
严绳孙说:“余有一同乡,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叫顾贞观,先前也曾于大内供职,因遭嫉被革职,回归故里,终日徜徉诗词,无所作为,唯恐久困家中误了前程。现来京谋职多日,未能遂愿,腰中盘缠所剩无几,正苦于进退维谷。余见不忍,又无能为力,因来府上求公子一助。”
性德寻思有顷,说:“世伯,此事容吾与父亲说说。”而后,严绳孙与纳兰性德谈论一些当今世事,便告辞。
当晚,纳兰性德到上房和父亲明珠提起顾贞观来京求职一事。明珠双眉微皱,想了片刻,对此人倒是有些印象,说:“顾贞观是前年被朝廷革职的,再想来京谋职谈何容易!”
顾贞观,字华峰,号梁汾,江苏无锡人。是名噪南北的江南才子,也是赋诗填词的高手。为人忠厚耿直,康熙帝亲政后,曾任秘书院典籍,很得圣上的赏识,曾多次陪侍皇上出巡,随驾应制的诗词甚多,每得一首,呈献皇帝面前,博得龙颜大悦,都赏赐颇厚。因此屡受同僚的嫉恨与排挤。
时逢康熙的祖母太皇太后驾薨。顾贞观刚剃完了头,第二天朝廷就传谕办国丧。满朝文武大小官员都鱼贯奔丧致祭。顾贞观和秘书院的同僚也前往。
已进入隆宗门,同僚中有人皮笑肉不笑的指着顾贞观帽檐下露出剃得簇青的头,说道:“顾典藉,太皇太后已驾薨,你剃这么光的头,未免不相宜吧?”
顾贞观心头一惊,立刻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不由得懊悔地说:“亏得你提醒,我太粗心了,可我实在是不知道老佛爷驾薨才剃的头啊?甭管怎么说,剃了头,去致祭凭这一条,我就该判个死罪!不如不去的好。”
同僚中另一人一面往前推他,一面心怀叵测地说:“走吧,太皇太后薨逝,凭你这个芥菜籽儿大的官,胆敢不去吊唁,岂不更该判个大不敬的死罪。”
无奈,顾贞观硬着头皮跟了去。秘书院的一行人进了慈宁官,摘下帽子便向太皇太后的灵堂行下三拜九叩的大礼,一齐放声大哭。不知什么时候,秘书院前来致祭的人中少了一位。顾贞观他们这帮人致祭完毕,刚走出慈宁宫的门,突然飞过四名捕快,不容分辩,就把顾贞观五花大绑地捉了去。经刑部大堂定为杀头之罪。行刑之前,朝中有人竭力庇护,说他确系在老佛爷驾薨之前剃的头,实属无意,不能杀害无辜,才改判流放到尚阳堡服役,后又经家中筹巨款贿赂,又改判革职返乡为民。
纳兰性德虽为贵胄公子,却有一副菩萨的心肠,他一向不忍看着落拓悲愁的人不管,尤其不忍对于在宦海中遭受风险的人不与援手。他几乎是向阿玛乞求,说:“朋友登门求助一回,怎么好置之不理!”
“往后不可再揽这些闲事。”明珠若有所思地弯曲两个指头轻轻扣着脑门儿,说:“咱家的馆中倒是有个空缺,你二弟揆叙正无人教诲!不知顾贞观肯来不?”明珠早就听说顾贞观的学识渊博,便有意让他入馆教书。纳兰性德听父亲一口答应下来,顾贞观在京求职的事有了着落,才放了心。
过了几日,顾贞观由严绳孙领着来到成亲王府。纳兰性德没当值,正在府中,经严绳孙荐引,顾贞观与纳兰性德见了面,但见来人身材修长,皮肤白净,慈眉善眼,高鼻大相,一身十足的书生气,二人一见如故。顾贞观一介区区的举人,身处相府宅第,面对年仅22岁的进士、御前侍卫,但觉自渐形秽,矮人半截,不免有些拘谨。纳兰性德已看出对方的心理,却不顾屈尊,居然待之如上宾,让严绳孙与顾贞观居主座,命书童献茶,置酒款待,百般热情。初次相见,就谈诗论词,非常投合,彼此都感到相见恨晚。三人一直唠到日落西山,顾贞观、严绳孙才依依难舍地与纳兰性德告辞。
纳兰性德知他生活困苦,客居萧寺,房舍简陋,饮食起居都很不便,因有意请他来府中住。一日得闲,与父亲商议,便谎说:“顾伯现居萧寺,离府甚远,耽误授课,不如让伯伯住在府中,二弟早晚请教方便。”
明珠听了觉得异常刺耳,瞪儿子一眼,斥责道:“伯,伯,一口一个伯,叫得真亲近,你几世缺伯伯,这下可得了个伯伯。一个落拓的‘酸儒’、‘教书匠’,本属府中的下人,你为何如此抬举他?”纳兰性德听了父亲这番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立刻睁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父亲,心想:你在外面不是常常训人家说:“要尊师重教,一日为师,一世之恩”吗?今日在家怎么却又称恩师为‘酸儒’、‘教书匠’了呢?真是令人难言难喻。
跟着,明珠一脸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又说:“一个南蛮子,对他不托底,怎能随便招至府中住,此举不可,万万不可!”纳兰性德依然向父亲申辩道:“他为人忠厚,不会妄为的。再说他能诗能词,孩儿朝夕可与之切磋音律……”
“别说了!”明珠不耐烦地喝道,“顾贞观原是被朝廷革职的人,如今招他入馆就已经破例了,再叫他到府中住,让朝中官员怎么看?”纳兰性德不再与父亲辩驳,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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