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103 文艺复兴全才人，世界瑰宝两名画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我们说公元1453年对于欧洲历史，那可是相当关键的一年，英法百年战争正式结束，君士坦丁堡也完犊子了，落入了信仰伊斯兰教的土耳其人手里。也正是这一年的公历4月23日，意大利半岛的佛罗伦萨有一个小男婴，正在欢天喜地地庆祝自己活过了一周岁。

在那个时代，无论哪个国家，出生之后抽个脐带风，或者摊上一个百日咳，就可能唱一句人间不值得，转身回天堂了，能活到一周岁，有了最基本的抵抗力，那确实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不过呢，这个小孩能平平安安地活着，不仅是他自己很幸运，应该说欧洲也很幸运，甚至于人类也要庆幸他没嘎巴一声夭折了，因为他的名字是莱昂纳多·迪·塞尔·皮耶罗·达·芬奇（Leonardo di ser Piero da Vinci）。

一、达芬奇为什么没有姓

今天我们都知道，达芬奇是著名的文艺复兴美术三杰之一（the three giants)，其他两位是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和拉斐尔（Raphael），前面我们还介绍了在文艺复兴早期的三位人物，但丁、薄伽丘和彼得拉克。

那么，究竟什么是文艺复兴，它的前因后果又是啥样的？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看法是我们要参考达芬奇同志光辉的一生来找到答案。

这里先要说明一下，这小子的名字就是莱昂纳多，后面一连串的字母都是对于他出身的注解说明，di ser Piero翻译过来是“皮耶罗先生的”，而中文世界广泛使用的达芬奇（da Vinci）实际上是“来自芬奇（镇）的”，整个名字的意思是“来自芬奇（镇）的，皮耶罗先生的（儿子）莱昂纳多”，你若是问，你说了半天，这哥们到底姓啥啊？对不起，达芬奇他没有姓。

那么，达芬奇为啥没姓呢？

实际上，那时候的欧洲，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姓。不用惊奇，你回想一下，我们前面讲的帝王将相，和历史名人，有多少是有姓的？什么查理曼、丕平、狮心王理查，这些人统统是没有姓的。

那欧洲人是一直都没有姓吗？不是的，人家大罗马时代，罗马人是有姓的，我们在讲凯撒的时候，讲了罗马人是如何给孩子取名字的，至少，罗马人有个家族姓。只是在西罗马完犊子之后，日耳曼人作为蛮族粉墨登场，群雄争霸，在随后乱哄哄的几百年里，家族姓变得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很多欧洲人出生之后仅仅只是有一个名字，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名字后面也会多出来那么一两个词汇，用来和别人区分开，一般来说，流行的有下面几种。

第一种是外号，在你的名字后面跟着，比如狮心王理查，他的名字就是Richard the Lion heart，再比如说奥托大帝，那就是Otto the Great；

第二种是地名，表示此人来自哪里，或者封地在哪里，一般是贵族才可以这么用，比如阿基坦的埃利诺，就是这种命名方式；

第三种是职业，比如最常见的史密斯（smith），这个词的本意就是铁匠，换成一个叫泰勒（Tailor）的，不用问，那小子准是一个裁缝；

最后一种，就是父亲的名字，这种方式盛行在北欧的所有国家，比如说你叫老默，你爹叫安德（Ander），你就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单词，变成了老默·安德森（Anderson），表明自己是安德这家伙生出来的，将来你的孩子叫小默，那他的名字就是小默·老默森（son），或者小默·老默·安德森。

那么，说到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中世纪这些乱七八糟的命名方式，后面那个自己加的单词，到底算不算姓呢？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是不算的，因为它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一般不会传承。

你爹是一个铁匠，他给自己名字后面加一个smith的称呼，但是到了你这一代，你不做铁匠了，改行当裁缝了，那你最有可能的是，给自己名字后面加一个泰勒，你爹的那个smith就算是废了，这种不能传承的东西，很自然地，是不能算作是姓的。

但是，从11世纪开始，事情慢慢起了变化，随着蛮族们开始选择了定居生活，一直在一个地方居住，有些“后辍”就开始一代代地传承了。再到了后来，大概17世纪左右，基本上，家族姓就像是古罗马一样，固定下来，一直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几乎所有欧洲人都有了一个姓，当然，基本上，他们都来自于上面我说的那四种命名方式。

所以，15世纪就急三火四投胎出生的达芬奇没赶上好时候，他没有姓氏，名字后面跟着的，他是谁的儿子，来自哪里，是当时最平常的一种称呼方式。

这里多说一句，这哥们没有姓氏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小原因，那就是此人是一个野孩子，据说他那个很有钱的老爹花花肠子特别多，有一次下乡，是查账还是慰问不知道，反正他成功地让一个农村妇女怀上了他的后代，这个孩子就是达芬奇，他的出生纯粹就是一个意外。所以，即便他爹当时已经有了家族姓，也不会把这个姓氏让小莱昂纳多来继承，我们说过很多次了，中世纪的私生子是不能继承家族的称号和土地的。

不仅仅是不能继承，在那时候的潜规则里，私生子连很多高等职业都不能做，幸好，家人发现这小孩儿画画还不错，于是在他14岁的时候，将达芬奇送入了当时佛罗伦萨最大的工作室，维罗基奥（Verrocchio）工作室当学徒。

二、万能人达芬奇

当时的佛罗伦萨，各种绘画雕刻艺术类的工作室林立，后来的米开朗基罗也是工作室的学徒出身，至于说为啥会有这么多艺术工作室？原因自然是以后好找工作，换句话说，满足达官贵人，商贾巨富们的需要。

佛罗伦萨这座城，那时候用富得流油来形容，是毫不过分，它银行业的触角伸到了欧洲所有国家，比如说英法百年战争，城里就有两家老牌银行，押错了注，直接破产。有赔的，就有赚的，新的富豪取代了老的富豪，两家银行倒下去，20家银行又站了出来。很多人，只要一有了钱，就喜欢所谓的高雅，爱好艺术在佛罗伦萨那就是最大的时尚，没有任何人愿意被人笑话是土包子，虽然实际上他可能就是。

无论如何，维罗基奥工作室在十五世纪下半叶的佛罗伦萨，绝对很有名，维罗基奥这个人在雕刻和绘画上的成就很高，培养出来的人才也不少，前面说过的那个画了《维纳斯诞生》的波提切利，此时也正在他的工作室学习。

可达芬奇在这里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却把维罗基奥给整懵圈了。据说两个人联合画了一幅《耶稣受洗》，画完之后，维罗基奥把画笔一扔，说再也不画画了。原因是，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徒弟小屁孩达芬奇画的那一部分，就是比他这个老师画得要好，维罗基奥伤心之余，自我感慨，俺还有啥老脸继续吃这碗饭啊？以后，咱只玩雕塑了。

但这个老师不知道的是，他比不上徒弟并不算丢脸，实际上，他后来还有一个徒孙，叫拉斐尔，刚才说过，那是和达芬奇齐名的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他维罗基奥在绘画上成就连这个徒孙也是赶不上的。

达芬奇不仅在绘画上天赋和成就很高，这孩子当时还渐渐展现了无比强大的学习和成长技能，在音乐、建筑、数学、解剖学、动植物学、天文学、气象地质学、地理学、物理学、光学、力学、土木工程等领域都有显著的学术成就。

而且，达芬奇还是一个发明家，除了一些实用的小发明，他曾经在草稿纸上设计了直升机、机关枪、机器人、坦克等很多军工产品，可惜，以那时候的冶炼和工艺水准，那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如果这小子真的是穿越的，他最需要做的，应该是弄一座高炉，用焦炭炼钢，但一直到死，达芬奇也没做任何尝试，所以我的结论是他应该不是穿越人，或者说穿越的时候把脑袋弄坏了，忘了咋样大炼钢铁了。

正因为会这么多东西，达芬奇在1482年离开佛罗伦萨，去米兰求职的时候，给当时的米兰公爵写了一封求职信，信里面用大量篇幅描述自己在军事器械方面的天才发明，强调说“它们都不是常见的样式”，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自己都擅长，把自己“军械发明家”这个称号重复了无数遍，还说要是您不需要打仗杀人的武器，我也可以给您设计“公共建筑和民用房屋”，“而且保君满意”，在信的结尾，他当然也没忘了说一句，“我还会画画”。

说到这里，我们就要暂停一下了，来解释一下，啥叫文艺复兴。实际上，想理解这个概念，要知道另一个概念，文艺复兴人（Renaissance men），那啥是文艺复兴人呢？一句话，就是达芬奇这样的。

从上面的叙述，我们可以知道，达芬奇有三个特点，第一，他懂艺术，第二，他几乎对周围所有事情都懂，用今天的话说，是一个全才，如果用那个时期的话说，就是万能人（universal man）；第三，他成为全才的原因，纯粹就是因为个人兴趣和好奇心。

有了这三点，就是一个文艺复兴人，知道这个概念之后，文艺复兴的概念也好理解了，那就是关注人的自身，认为人的价值要远远重于宗教的理念，最大限度地开发人自己的价值，保持强烈的“对世界与人本身的探索”，而所有这一切的基础，就是“文学”和“艺术”，整个社会，尤其是上层社会，对这种具备文学和艺术细胞的文艺复兴人采取鼓励和赞赏的态度，并加以大力培养，这就是我心中的文艺复兴。至于说为啥叫复兴，答案就一句话，因为绝对多数人认为古希腊和古罗马的那些先贤就是这副模样。

三、《最后的晚餐》和《蒙娜丽莎》

关于达芬奇，有两幅画作是必须说一下的，那就是《最后的晚餐》和《蒙娜丽莎》。

《最后的晚餐》是一幅大型壁画，那是这哥儿们成功在米兰谋得一份职业之后，应米兰公爵的要求，在一所修道院的食堂墙壁上画的。最初的设想只不过是让大家吃饭的时候也想想上帝他老人家，有点儿和天父一起进餐的意思。整个画作高将近五米，长度达到了八米八，绝对可以说是一幅巨作，上面画了耶稣在被罗马士兵抓捕之前，和他的十二个门徒吃最后一顿饭的情景，据说耶稣当时吃着吃着，突然就停下了，说：“你们中间有一个人出卖了我。”整个画面就定格在这个时间，十二名门徒的表情各异，困惑，悲伤，骚动，啥情绪都有，只有他右手边第三位，一个黑脸的哥们身体是后倾的，好像在震惊：这老不死的，咋就知道俺出卖了他？这个人当然就是犹大。

我们说这幅画现在出名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人物，更重要的是因为构图和技巧，那就是文艺复兴时期最著名的透视法表现立体空间的构图。通俗地说，就是如何在一张二维的画纸上，尽最大可能表现出三维世界的景物。

你若是问，是不是就是真实再现？我可以这样回答，是，也不是。文艺复兴的这种绘画技巧并不是局部细节上的真实再现，那种东西，只要画家耐心，慢慢地把一根根头发画清楚就可以了。而以达芬奇为代表的文艺复兴艺术家想做的是整体上的真实，换一个说法就是立体感，作品里面所有东西的空间相对关系，光影之间的转换，一定要达到日常观察物体的视觉效果。这些除了需要绘画技巧，还需要大量的，高深的物理学、光学、解剖学、机械设计学等知识，至于说那个时期发明的“灭点”“焦点透视法”这些绘画技巧，我们这里略过，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看看。

但有一件事要多说一句，那就是有人对比了中国画和西洋画，得出的结论是，中国画不能写真，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就只能去写意了。

在我看来，这个结论实在是有点无厘头，中国画实际上从汉朝开始，就追求写实，当时叫做“界画”，也就是用尺子引线，达到透视的效果，一开始仅仅是画建筑，后来表现就比较多样。到了唐代，王维提出了处理山水画中透视关系的要诀，“远人无目，远树无枝，远山无石，隐隐如眉，远水无波，高与云齐。”宋代的《清明上河图》可以说是界画的一个巅峰，而且中国画的透视讲究的是“散点透视”，也就是一幅画里，没有固定不变的视点，每一段可以有一个焦点，所以非常适合画长卷，相当于你一边走路，一边扭着脖子看风景，而西方的画一般都是“焦点透视”，差不多等于站在原地按快门。

只不过可惜的是，界画到了明清时侯，迅速地，全面地衰退，最后只沦落为工匠修园林的工程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被文人士大夫认为是一种手艺活儿，而绘画，那可是一种高大上的爱好，咋能沦落为手艺呢？张彦远就说过：“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也就是他画一幅画，就要表现出气象万千的宇宙真理，那自然是不能用尺子瞎比划了，说到底，是审美趣味的彻底改变，走进了专工意境的小胡同。

关于达芬奇《最后的晚餐》，有两个小故事也挺有意思。150年后，那个修道院的食堂因为改建，需要在墙上开一道门，开在了墙壁的正中间，结果是，画上面耶稣和他身边几个门徒的脚就没有了，变成了一个光溜溜的一个大破门，你今天凡是看到有脚的，都是后来补上去的。

还有一个故事就是二战的时候，美国人玩了命地轰炸意大利的米兰，在修道院其他房屋都被炸毁的情况下，当时还被称为法西斯的墨索里尼的军队用沙包和钢架，甚至人命，死死地保住了这面墙，这才有了今天的传世名作。

达芬奇的另一幅作品《蒙娜丽莎》现在被藏在法国卢浮宫，它的实际尺寸要小很多，宽不过半米，长度也只是77厘米，但就是这么一副小玩意，现在的估价是将近10亿美元。我估计凡是看过这幅画的人，都要撇撇嘴，嘟囔一句，凭啥这么贵？在我看来，它贵的原因一个是炒作，几百年的炒作，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另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出现是一个奇迹，一个中世纪末期的奇迹。

为啥这么说呢？主要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和《最后的晚餐》差不多，达芬奇在创作这幅画时，使用了很多当时堪称为首创的画画技法，比如说色彩透视、空气透视、渐隐法等等，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实现他自己说的，“（好的）作品应当像镜子那样，如实反映安放在镜前各物体的色彩，达到这一点，他就是第二自然。”还是那句话，真实。那时候能够用这么多“高科技”表现真实的，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属于世界领先级别的；

第二个原因就是所谓神秘的微笑，今天的人一提起《蒙娜丽莎》，你别管他看过，还是没看过，几乎开口就说，那女人笑的，老神秘了。但你要是多问一句，为啥神秘就值钱？几乎没人能说得上来。实际上，原因也很简单，在达芬奇之前，几乎没有人在画画的时候给人物加上表情，别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普罗大众，所有人物像，都是一幅刚死了爹的模样，啥表情都没有，冷漠，而且空洞。这里面的理由还是因为宗教，因为早期的绘画主要是宗教题材的，人物除了上帝，就是圣人，基督教廷说了，画画就是为了表现他们的庄严，你整得嬉皮笑脸，和一个猴子似的，那就是大不敬，久而久之，人物画在中世纪就都是一个模样了。

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这个禁忌，画中女人目光柔和，面带微笑，这就是人性之美，而那个女人的目光所到之处，就是画外的我们，换句话说，她是在为我们而微笑，这在《蒙娜丽莎》这幅画之前，那也是不可想象的，上帝或者说王后，咋会对你一个凡夫俗子土包子微笑？

基于上面两点划时代的意义，蒙娜丽莎在今天值十亿美元，多吗？好像还是挺多的，我是不会买的。但有另一个问题还是值得一问的，达芬奇画蒙娜丽莎的模特是谁？换句话说，谁才是这个十亿美元女人的原型呢？这个问题，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