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一、课程原文

第62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呆香菱情解石榴裙。62回，写的是贾宝玉和平儿、宝琴、邢岫烟四个人过生日的故事。但是出现在回目上的，是两个性格不同的女性。憨湘云，就是性格娇憨的湘云，她在贾宝玉的生日宴会上喝醉了，跑到山后的石凳子上，用芍药花花瓣做枕头睡了一觉。大家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梦中说她创造的酒令。而香菱为什么是呆的？这就是薛宝钗说的，香菱学诗都学成了呆子了。

香菱和豆官芳官这些女孩在一块玩斗草的游戏，玩着玩着就打闹起来，滚在地上，把她刚刚穿上的石榴裙弄脏了，恰好贾宝玉来了，就找来袭人拿着同样的石榴裙给香菱换下来。 第62回，还是接续了61回平儿判案继续往下写，吩咐林之孝家的，说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没事，方是兴旺之家。告诉她，把柳嫂子和她女儿带回去，柳嫂子仍然去当差，秦显家的退回。这样一来，林之孝家抢班夺权，安插私人就失败了。而秦显家的趁空进来占据了大观园厨房总管的位置，也只兴头了一天，司棋也兴头了一阵子，秦显家的可以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她一到大观园厨房上任，她就先查出来柳家的有很多的亏空，接着就打点送礼，送林之孝家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米，又送帐房的礼，还准备几样菜请厨娘同仁。

现在平儿这么一宣布，秦显家的垂头丧气，偃旗息鼓，卷包走了，白丢了一些东西，看来还得想办法再去补上这个亏空。 前几回，读者朋友们可能觉得有点没意思，都是大观园里面的鸡毛蒜皮、鸡零狗碎，这个丫鬟和那个婆子打架，赵姨娘和小丫鬟打架，出来一个茯苓霜，出来一个蔷薇硝，就是一段故事，总是读这个未免就有点郁闷了。 

贾宝玉过生日 

但是一进入62回，就好像阴雨连绵之后，天突然放晴，阳光明媚，怎么回事儿呢？贾宝玉要过生日了，贾宝玉的生日是在贾府的掌权人物全部外出，凤姐生病，贾府只有一个维持内阁，就是薛姨妈和尤氏。薛姨妈是亲戚，面子情儿照管一下，她不会深管，也不会真管。尤氏是宁国府的，大观园就成了自由的天地。而贾宝玉的生日简直就成了大观园青年儿女的狂欢节了。 贾宝玉这个生日写得特别细致，先是要接受礼物，张道士，还有其他的一些和尚尼姑送的，带吉祥性质的礼物；舅舅姨妈的衣服，寿桃、长寿面；姐妹们的贺礼，还要按照生日的礼节一步一步的进行。

第一步先拜祭天地，李贵他们设下香烛，贾宝玉炷香烧纸行礼。第二步拜祖宗，到宁国府祭拜。第三步，拜长辈。因为贾母、贾政、王夫人都不在家，贾宝玉拜完祖宗以后，就到月台上，向他们遥拜。 我发现在贾宝玉遥拜的人里面，没有贾元春。这一点很奇怪，有的红学家，比如吴世昌先生，他根据这一点，以及其他的一些资料，他提出，所谓老太妃之丧，实际上最初写的是贾元春死了。所以在这一回里面，贾宝玉就没有拜他的姐姐。这也是一种说法。 

遥拜完了长辈之后，要拜家里面的长辈，因为是在宁国府拜祖宗，就从宁国府的长嫂尤氏开始，再回到荣国府拜薛姨妈，再叫晴雯和麝月跟着，小丫头抱着毡子，就从李纨开始，一个一个，把比自己年长的人都拜了。我就注意到，在各种场合，总会发表精彩言论的王熙凤，贾宝玉生日她似乎不出现了。贾宝玉到她那去给她拜，也不出现，理由居然是平儿给她梳头，这太不成为理由了。

因为凤姐和宝玉不拘形迹的，凤姐姐梳头，宝兄弟有不能进来拜吗？看来曹雪芹在淡化王熙凤。然后宝玉到他的四个奶妈那儿让了一会儿，宝玉不能向仍然是奴才的奶妈行礼，只能是让他们来参加宴会。这几个奶妈来了没有，怎么参加的，也就不提了。

 探春给平儿过生日 

贾宝玉完全按照家庭要求的礼教来行事，他毕竟是荣国府的宝二爷，他不是《水浒传》里面动不动就拿个大斧头砍他娘的李逵，这就是他的身份决定的。但是贾宝玉的生日倒成了一次平等的聚会。从大观园的姐姐妹妹，到大大小小的丫鬟，似乎都平等起来了。这次呢，四个人一块过生日。为什么曹雪芹要把平儿和贾宝玉的生日安排到同一天呢？而平儿今天也过生日是袭人说出来的。平儿自己解释，我们生日没有拜寿的福，受礼的职份，吵闹什么。

 平儿是没有过生日的权利的，偏偏是贾探春要给她过生日，贾探春不是讲究等级，讲究得不近人情吗？对自己的生身母亲一口一个姨娘，她现在要给这个通房大丫头过生日，我想探春是要安抚平儿。因为探春一开始理家的时候，曾经给平儿过没脸。当探春身边的丫鬟告诉外面的掌事的管家娘子，你们去把宝钗的饭端过来。探春就说没有规矩，那么些管家娘子你叫她去催饭，平儿在这儿，她叫叫去。这不就等于说，你平儿再有脸，也是一个丫鬟。她可能觉得得罪王熙凤倒也罢了，而得罪了平儿，平儿在贾府下人当中是非常有人缘的。 

探春就说，今儿要替她过个生日，我心里才过得去。看来探春通过理家看出平儿确实是可疼可爱，甚至可敬了。当然探春现在还不知道平儿挖空了心思保护她，不叫赵姨娘办的那件丑事闹出来，这也是小说家的天才的调度，就是很多事情我们读者都知道，但是当事人不知道。 探春一挑头，柳家的马上就跪下给平儿磕头。这是干嘛呢？平儿保护了她，她还找不到理由去感谢，一听说过生日，赶快磕头。其他人也得给她送礼了。赖大家、林之孝家，大管家送礼，上中下三等家人都送礼。

在王熙凤长久不理家的情况下，忽然出现平儿庆寿，我就在想，是不是曹雪芹借这个描写平儿得人心、顺民意，渐渐要取王熙凤而代之？贾宝玉的生日和平儿同一天，贾府的凤凰和通房大丫头同一天庆生日，已经耐人寻味了，而贾府最得宠的薛宝琴和最贫寒的邢岫烟也是这一天，是不是曹雪芹借此写人生的荣辱交替，贫富交替？ 

生日宴会的座次是贾探春这个最讲究等级观念的人安排的，安排得不分尊贵。主桌宝琴岫烟是上座，平儿和宝玉侧坐，探春和鸳鸯陪坐。第二桌，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惜春、香菱、玉钏儿，有姑娘，也有丫鬟。第三桌，尤氏、李纨、袭人、彩云。第四桌是紫鹃等丫鬟。当家奶奶，尤氏和李纨坐到第三桌，丫鬟鸳鸯倒坐到第一桌，这太好玩了。 

生日宴会上行酒令

 宴会上，必不可少的就得行酒令了，这一次的酒令，特别有意思的是，行了一个令叫射覆。射覆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把一个东西藏起来，再暗示给你，叫你猜这是什么东西。轮到薛宝钗和贾宝玉对了点子的时候，薛宝钗就覆了一个“宝”，她是明明想叫贾宝玉射他的那个玉，而贾宝玉想了想，指了自己的通灵宝玉说，“姐姐拿我做雅谑，我射着了，说出来姐姐别恼，就是姐姐的讳‘钗’了。”大家问怎么解。

贾宝玉说，“他说‘宝’，底下自然是‘玉’了。我射‘钗’字，因为旧诗曾有‘敲断玉钗红烛冷’。”这句话太妙了，这句话是不祥之兆。红烛，结婚的蜡烛，玉钗给敲断了，红烛冷了，这两个人即使结合了，贾宝玉也离家出走了。 这个射覆出来之后，湘云说，“这用时事，使不得，两个人都该罚。”湘云觉得这个话不太好，而对唐诗并不是很了解的香菱，她说，唐诗里面也有宝玉的出处，她就说了岑参的“此乡多宝玉”。但是香菱是不知道，还是没有说出来“此乡多宝玉”的下一句是“慎勿厌清贫”。这就预示将来贾宝玉会很穷的。

香菱还说了一个，不光是宝玉的名字在唐诗上，宝钗的名字也在唐诗上，哪一句呢？“宝钗何日不生尘”。而香菱没有说的这首诗的前一句是“若但掩关劳独梦”，那就是薛宝钗将来要孤零零地自己一个人住了。 

史湘云醉卧石凳上 

这些酒令确实是太有趣了，又行令又划拳，喝得非常热闹。到了起席的时候，发现不见了湘云，到处去找。一个小丫头笑嘻嘻地来说，“姑娘们快瞧云姑娘去，吃醉了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板上睡着了。”大家就跑来看，湘云卧于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上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地围着她，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 这个图画太漂亮了，这恐怕就是整个的《红楼梦》当中，最有诗意也最有个性的一个行为艺术。这是史湘云的个性和人格魅力的大写意，这简直是个天仙画境，简直可以和黛玉葬花那个画境媲美了。

湘云把花瓣包起来当枕头，大观园里面谁能跑到石凳上睡？黛玉肯定不行，她就在潇湘馆那么暖和的床上，她还得感冒；宝钗肯定不干，大家闺秀岂能在花园的石凳上躺着；只有史湘云能够大大方方，想睡就睡，想在哪睡就在哪睡。这真是看出史湘云的个性，“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史湘云创造的酒令

 就在大家都看着湘云又是爱是笑的时候，湘云这位梦中的诗人，嘟嘟囔囔又说起了她席上创造的很别致的酒令。她在酒席上创造了一个新酒令，“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上有的话，共总凑成一句话，酒底要关人事的果菜名。”她刁难贾宝玉，贾宝玉想不出来，林黛玉张嘴就来。 林黛玉怎么说的呢？“落霞与孤骛齐飞”，这是王勃《滕王阁序》里的话，“风急江天过雁哀”，这是陆放翁的诗，“却是一只折足雁”，这是骨牌名，“叫的人九回肠”，这是曲牌名，“这是鸿雁来宾”，这是引的《礼记·月令》里面的话。

林黛玉拿起酒席上一个榛穰，说酒底是“榛子非关隔院砧，何来万户捣衣声”。林黛玉的这个酒令，天上的孤骛在飞，折足雁在哀鸣，叫得人九回肠。酒底的榛子和捣衣的砧子，声音是相通的。而榛子在中国古代常常借指妇人的忠贞执着，李白《子夜吴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就是怀念良人的诗，描述恋人分别的诗，所以林黛玉说的酒令哀婉萧瑟，和她将来要泪尽而亡是有关系的。

 湘云是要考贾宝玉的，可能她自己早就想好了这个令了，她就说的是，“奔腾而砰湃”，这是欧阳修的《秋声赋》。“江间波浪兼天涌”，这是杜甫的《秋兴八首》。“须要铁锁缆孤舟”，这是骨牌名，“既遇着一江风”，曲牌名。“不宜出行”，这是历书上的话。湘云的酒令，词意险恶，暗示着史湘云未来人生的风波。湘云的酒底最好玩，她举着正在吃的鸭头，说：“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有桂花油”。就惹得晴雯莺儿她们来起哄了，要湘云一个人给一瓶桂花油。 这本来就是一个小姐的酒令，没了丫鬟和小姐的界限了，都是很开心的。但是没想到林黛玉顺口说了一句话，“她倒有心给你们一瓶子油，又怕罣误着打盗窃官司。”

林黛玉这是调侃贾宝玉的，贾宝玉有什么事，林黛玉都知道，但是她没想到，调侃贾宝玉，却挖苦了彩云，彩云就低了头了。这个时候宝钗就瞅了黛玉一眼。心直口快的人总是不会像心思绵密的人想得那么周到。 湘云想出这么好的一个酒命，岂能只说一次，她在睡梦里又来了一个，“泉香而酒冽”，这是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玉碗盛来琥珀光”，这是李白的诗；“直饮到梅梢月上”，这是骨牌名；“醉扶归”，曲牌名；“却为宜会亲友”，历书上的话。做梦都做得这么有才气，这就是史湘云。 我最喜欢的《红楼梦》的行为艺术就是湘云醉卧，它既像一幅西洋的油画，又像一支罗伯特的小夜曲。湘云的脖子下面枕的是花瓣，身上落的是花瓣，在她周围飞的是蝴蝶，嗡嗡叫的是蜜蜂。

在梦里用吴侬软语，甚至有点咬舌子，说的是古文古诗。史湘云真是古代诗人当中一个最美丽的醉中仙。 我想如果问读者朋友们，贾宝玉怎么样过的生日啊？可能大多数读者都没在意，但是如果问湘云醉卧是怎么回事儿，那无人不知。几百年来，多少个艺术形式再造湘云醉卧，多少个大画家大展伸手，多少个能工巧匠精雕细刻。湘云醉卧有象牙刻的，美玉刻的，大理石刻的。而醉卧芍药裀是《红楼梦》这部青春文学最美的标志。翻过了这一页，大观园就百花凋零了。 

贾宝玉和香菱斗草 

这一回的另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呆香菱情解石榴裙，香菱为什么是呆的？我给朋友们说过，她学诗入了魔了，整天跟湘云只管拿着诗做正经事讲起来。宝钗就挖苦过一句，“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香菱进了大观园，名义上是宝钗的丫鬟，她却登上了贾宝玉的生日宴席。曹雪芹构思金陵十二钗，他都必须和贾宝玉挂钩，而香菱是金陵十二钗副册之首，当然也就只出来她一个。香菱就必须要在贾宝玉跟前挂钩。曹雪芹就让香菱在宝玉生日那一天和大观园的丫鬟斗草，巧妙地和宝玉发生了联系。 

斗草又叫斗百草，是古代青年女子喜欢玩的游戏，传说是从西施开始的。玩游戏的时候，参加斗草的各自采了花、草、竹、物，用自己采的东西来对，对得好的，就得胜了。香菱是和豆官他们这些人斗草，观音柳对罗汉松，君子竹对美人蕉，月月红对星星翠，牡丹花对琵琶果等等，这都叫对好了。豆官说，她有一个姊妹花，香菱就对了一个夫妻蕙。这样香菱胜了，豆官没得说，就挖苦香菱，什么夫妻蕙，你想你汉子了。这不两个人就动手闹起来了，这就把香菱刚刚穿上的一个石榴裙脱到泥里面了。 

这个时候贾宝玉也拿了一支并蒂菱，他也要参加斗草，贾宝玉总是有一些女儿气。人家女孩子们在那斗草，你怎么又跑了来了呢。他居然就要参加斗草。而香菱说，什么夫妻蕙，什么并蒂菱，你看看我这裙子。贾宝玉就替香菱着想，就说你看你要是被姨妈知道了，姨妈嘴碎，她又得埋怨了。他又想到，你在这个地方你也不能动，否则你要一动，你连内衣都弄脏了，你把袭人的裙子拿来换下来吧。

宝玉就去替香菱做了通知袭人来换裙子的事。他还感到特别的欣慰，他就想，可惜这么一个人，没父母，连自己的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来，偏又卖予了这个霸王。宝玉联想到他上次能够照顾平儿是意想不到的事，现在能够照顾香菱就更是意想不到的了。宝玉就在那儿一壁胡思乱想，就把这个宝玉写得非常有女儿气。

 有早期的红学点评家，居然认为贾宝玉对香菱有邪念，香菱对贾宝玉也有私情。其实完全是误解，贾宝玉善待香菱完全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尊重、爱护。平儿和香菱都是贾宝玉兄长的侍妾，两个兄长又一味好色，不知道作养脂粉，爱护女性。而贾宝玉对香菱和平儿是毫无私情的爱护。

 贾府里的种种矛盾 

在贾宝玉过生日的这一天，当然除了这些欢乐的情节之外，也还得有一些不管是是不是伏笔，要写到大观园贾府的种种矛盾。这一回的一开始就写到，贾宝玉承认是他和彩云玉钏儿开玩笑，拿走了王夫人的东西。赵姨娘很庆幸这回又逃过了一劫。但是贾环一听，起了疑心了，就把彩云送给他的东西，都拿出来，朝着彩云的脸就摔了下去，说你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我不稀罕。你不和宝玉好，他如何肯替你应，你既有担当给了我，原该不与一个人知道。如今你既然告诉他，我再要这个，也没趣儿。” 这个家伙，无情无义，毫无道理，而且毫无品德。自己本来得到了那么些东西，现在反而怀疑彩云和宝玉好了，这也是他一贯的思想。他在那抄金刚经的时候，他不就看到宝玉叫彩云理理自己，他就把油汪汪的蜡烛推到他哥哥的脸上了。他现在又吃起哥哥的醋来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而且贾环说，“不看你素日之情，去告诉二嫂子，就说你偷来给我，我不敢要。你细想去。”这个家伙，这不是个叛徒吗？所以贾环，用我们山东话来说，这个家伙真是一个八面砍不出一个橛楔来的一个不可造之才。这是红楼梦里面最脸谱化的人物之一，和他妈是并列的。 大观园不是一再的出事，而通过薛宝钗和贾宝玉的闲谈，就说出来，不仅是这些蔷薇硝、茯苓霜之类的小事，他们两个怎么会聊起来了？就是薛蝌给贾宝玉送了四样礼物，贾宝玉就过去陪他吃面，然后宝钗嘱咐他这个弟弟，你请伙计们吃酒，我要和宝兄弟过去，还得在那陪人。

他两个一块回来了，一进角门，宝钗就命婆子把门锁上，把钥匙要了来。贾宝玉说，你为什么这么小心？宝钗说小心没有过逾的，那边这几天七事八事，没有我们这边的人，可见我这个门是关得有效。 薛宝钗为人谨慎小心，什么坏事绝对不能有一点儿沾到自己的身上，什么都是预先防备。宝玉就笑了，“原来姐姐知道我们那边丢了东西？”宝钗说，“你只知道玫瑰露和茯苓霜，这是因人而及物，若非因人，你连这两件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你是因为和你有关系的人，你才知道丢了这两件东西，“殊不知还有几件比这两件大的呢。若以后叨登不出来，是大家的造化。若叨登出来，还不知道连累多少人呢。”这就说明大观园里面还有比玫瑰露、茯苓霜更加重要的事，很可能就是后来出现的赌博、吃酒，甚至夹带一些不雅的东西。

 就在欢声笑语的四个人的生日宴会之后，探春那里和宝琴下棋的时候，林之孝家就带了一群人，带进来一个媳妇儿，那个媳妇愁眉苦脸，到了探春他们下棋的阶下就跪下了，磕头。林之孝家的就汇报，“这个媳妇是四姑娘屋里的小丫头彩儿的娘，现在在园里侍候人，嘴很不好，刚才我听见了，她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得撵出去。”探春就问了，是不是告诉了大奶奶，是不是汇报了二奶奶。之后才说，“那就撵出去吧。”这么一个非常不经意的一个小细节，就说明贾府不断地在出事。下层有些很不安定的因素。 贾府的败局连潇湘妃子都担心起来了。

这个时候黛玉和宝玉站在花下，黛玉就说，“你们家的三丫头倒是个乖人，叫她管些事，倒也一步儿不肯多走。”宝玉说，“你不知道，她岂止是乖，你病着的时候，她干了好几件事，专门拿我和凤姐姐作筏子，心里最是有算计的。”黛玉说，“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得多进得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这个只知道在潇湘馆和鹦鹉念诗的林姑娘，居然也考虑起贾府进得少出得多了。 

芳官没能参加贾宝玉生日宴会发牢骚

 贾宝玉过生日，怡红院的很多丫鬟都去参加了宴会，当然有一些小丫鬟还有其他院子里的一些小丫鬟就不能参加了。贾宝玉回到自己的怡红院，看到芳官在那里躺着，芳官发牢骚，说“你们吃酒不理我，教我闷了半日，我就回来睡觉罢了。”看来这个小姑娘很是以自我为中心，你是一个怡红院的小丫鬟，他们四个人忙着过生日，怎么会理到你呢？但是她觉得受了冷落了，她就向贾宝玉撒娇。她说要晚上再吃酒。后来小燕也说，晚上要吃酒。这就埋下了伏笔，怡红院要夜宴了。

 正在这聊着，柳嫂子派人给芳官送了饭来了，送的什么饭呢？一碗虾丸鸡皮汤，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胭脂鹅脯，一碟奶油松瓤卷酥，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的香稻米饭。像这样的待遇，恐怕连贾探春她们也只能吃这么些。而这位柳嫂子为了巴结芳官，为了把自己的女儿弄进怡红院，想尽一切办法，巴结芳官。芳官和小燕就吃这些东西了。贾宝玉也去吃了一个卷酥，觉得比自己平时吃的东西还好吃。贾宝玉吃完了饭了，因为他在宴席上是喝了酒还没吃饭就回来了。

袭人她们就回来找他，袭人说等你吃饭呢，贾宝玉说我已经吃了饭了。袭人表面上似乎还比较宽厚，“我说你是猫儿食，闻见了香就好。隔锅饭香。那么，你去陪陪他们吧。”晴雯比较直爽，就拿手指头戳在芳官的额上说，“你就是狐媚子，什么空儿跑了去吃饭，两个人怎么约的。”袭人似乎还很宽厚，不过是误打误撞的遇见了，说约下是没有的事，晴雯就说，“那好，以后我们都走了，叫她一个人侍候就够了。” 袭人这个时候，就和晴雯算起账来了，算什么账呢，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拼了命也要帮贾宝玉补孔雀裘。袭人说，“我们都可以走，你走不了。”

晴雯说，“我是又笨又懒的，脾气又不好，又没用。”袭人这个时候说了，“倘或那孔雀褂子再烧个窟窿，你去了谁会补呢。你别跟我拿三撇四的，我烦你做什么，你懒得竖线不动，横针不拈。我去了几天，你病得七死八活，一夜命都不顾给他做了出来，什么原故？”晴雯平时是有一点懒，不大愿意做针线活，但是在贾宝玉困难的时候，她会舍命出力。而这个就放到袭人的心坎上了，袭人是不能够允许贾宝玉的身边，出现一个比自己还要美丽，比自己还要灵巧，和贾宝玉还特别投脾气的一个丫鬟，特别是不能让这个丫鬟成为贾宝玉的准姨娘。

 所以很多的红学家说袭人没有陷害晴雯，我们往后看就知道了。他们怡红院内部说的很多话，王夫人就都知道了。那是谁汇报的呢？在62回，繁花似锦的生日盛宴当中，也就同时描写了这么很多大观园的矛盾，每个人的生存状态l。贾宝玉的生日宴还会再次举行，那就是第63回的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在这个宴会上，红楼梦人物的命运还会再预示一番。

二、知识点补充

 1、偃旗息鼓：放倒旗子，停止敲鼓。原指行军时隐蔽行踪，不让敌人觉察。现比喻事情终止或声势减弱。

2、鲛帕【jiāo pà】：指精美的巾帕。

3、拿三撇四：装模作样。

4、竖线不动，横针不拈：形容妇女懒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