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战士 第三节 生活的平衡点

三、生活的平衡点

当林肯回到斯普林菲尔德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座伊利诺伊州的首府是如此的狭小。因为他早已习惯了随处漂泊、自由不羁的生活，当他再次回到自己的家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自然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异常乏味的。当他的同行们游历到离家比较近的地方时，难免会有人想要回家看看，而他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这座小城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得呢？即便是这座城市迅速崛起，也还是不足以吸引他。
躺在沙发上看书，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林肯还曾把一本诗集带回了家，但第二天又拿了回来并悻悻地说，自己的妻子很讨厌这本书，还差点把它烧掉。对于其他的书，他只会象征性地翻一翻，然后把书放在地板上，闭着眼睛回想一遍书上所讲的内容。他从来不会刻意地去收藏一些书籍，书架上只摆着镶有玛丽照片的金边相框。他会到议会的图书馆去借阅所有他想看的书，而赫恩登却非常喜欢买书。有一天，赫恩登带到办公室一本关于科学的书籍，林肯却当即决定要买下那一整套书。他说："读这些书，能够帮助我改正一些错误的观念和想法，避免浪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人们总会把自己的成就挂在嘴边，而忽略曾经经历过的失败和磨难，正是由于这种自欺欺人，使人类丧失了将近一半的实践能力。"
无论多么成熟的律师，都会用到年轻时得来的经验。在一件关于航运和铁路的案件中，他的专业知识令当执法官大为惊叹。航运公司反对在河道中修建铁路桥，而林肯在为修建铁路的重要性辩护时，年轻时的船夫经历给了他很大的帮助。这时的林肯，作为优秀的政治家和律师掌握的知识，足以让他受益终生了。不过对他而言，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让东西部建立起联系的活动家。
他掌握的所有知识，全部是通过自学得来的，就连在法庭上的慷慨陈词都与法律书籍没有半点关系，那完全来自于日常生活和他超强的理解能力。但相比于其他因素，他更相信正义的力量。他在克莱的追悼会上说："克莱的经历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我们证明：只要一个人愿意，无论他的家境有多么贫寒，他也一定能够受到足够的教育。"
诚然，他并不具备那样强烈的成功欲望。残酷的现实，几乎已经磨平了他性格的棱角，他已不再是一个充满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了。40岁的林肯准确地领悟出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却低估了舆论导向在政治中的威力。虽然他也认为，只有人民的舆论才能指导自己不断前行，但经历过在首都华盛顿的政治生活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在西部的这个小政治圈里似乎能过得更加自由、充实。这里的政治才是纯粹的政治，与任何人的利益都无关，他还可以在这座小城中为自己所在的政党贡献一份力量。在这里生活的几年中，他一直作着这样的事情，也未曾疏远自己与政治的距离。
他不断地参加政治活动，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党内的朋友去争取每一个职位，仿佛比自己参加竞选还要活跃。他把所有选民都列在了一个表格里，并认为寄信给每一位选民要比到处发传单更加有效。选民在看到专门写给自己的书信时，内心一定会对候选人产生一丝亲切感。
随着阅历的增长，这位更像是政治家的律师，在演说技巧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一位政界的朋友曾称赞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外交家，而他的另一位朋友则评价他说："他的思维非常缜密，他除了能够清楚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以外，不会轻易让别人摸透自己的思想，但那并不妨碍别人对他的信任。他是我所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并不是其他人口中那个毫无情趣、不浪漫的人。"他的一位同僚还作了这样的补充："谁要是认为林肯是个单纯的、毫无攻击性的人，一定会为自己错误的判断付出代价。"看过他下棋的人都会发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绝对不会贸然进攻。林肯曾经这样形容自己："我的心就像一块坚硬的钢铁，很难在上面留下印记，但一旦刻下了某些印记，将永远挥之不去。"
要想了解林肯对于从政的态度，就一定要听听他对于一个问题的大政治家般的回答。"先想方设法制造出一个问题，再为这个问题找到一个合适的原因，最后再对这个问题发起攻击。"这种说法一语中的，也折射出了人类智慧的光辉。这句话本身便透着一股讽刺的韵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领导者的迂腐和被领导者的懦弱，但在说话人火热的内心之中，更希望能够看到人类社会的进步。
在林肯的头脑中，政治是全人类都要面对的问题。斯普林菲尔德和伊利诺伊州只是他的起点，虽然他始终被搅在地方政党的斗争之中，但他一直关注着华盛顿乃至整个国家的政治动向。他对享利·克莱的评价，放在自己身上也同样合适："他非常爱自己的国家，因为这是养育他的家园，因为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度。"他还说道："公众舆论总会有一个中心思想，然后从中散发出更多的思想。但从头到尾，人类的自由平等都应该是主旋律。虽然现在广大民众都在默默容忍着不公平的社会体制，但人类社会迟早要迈出公平的一步。"
这个敢想敢做的人，毫不犹豫地将这一思想复印了400份，四处分发。他认为，这对自己的政党非常有利。正是受到这种动机的鼓舞，以及内心的正义感和责任感的敦促，他竟然给国务卿写了这样一封信：
"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我决定给您写这封信，希望不单单是您，还有全体内阁成员以及总统先生，都要适当地考虑一下我所提到的问题。我只是一位普通公民，如有冒犯，还请见谅。总统先生按照政治惯例，把委任官职的权力交给了各部，由他们独立执行。一开始，我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之处；而现在，我却发现了这种做法不公平的一面。其他人对此事的看法我并不了解，但我认为，这种做法只会把总统先生变成一个权力的象征，必须及时纠正，否则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泰勒总统曾经与其他的官员们举行过一次国防会议，但他并没有与人数占优一方的意见达成一致。委任官员的制度一定要有所改变，至少要让人们觉得这是总统的决定。他也应该在必要的时候说：'永生的上帝，赋予我这样的权力。'这也是杰克逊将军曾经说过的话，我们没有理由漠视这些经验。"
他对奴隶制的反对完全基于人类遭受的痛苦。他忧郁的灰色眼神中，似乎映射出了饱受欺压的黑人兄弟的身影。他恳切地希望社会能够充满公正和宽容。当人们开始抵制大批移民到美国的德国居民时，林肯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到底谁是美国真正的主人？不是那些头戴羽毛、身背猎枪的印第安人吗？我们将他们赶出了自己的家园，而现在，我们又要针对那些不幸的、不能跟我们祖先一同来到这里的人们！"
这一番发自内心的话语，正是林肯性格中最宝贵的东西。野心、金钱和家庭都不是他关注的，他并不会从个人的角度出发，而是会客观地审视一个问题存在的原因。纽约的一位商人写信来，想通过他来了解一个斯普林菲尔德人的经济状况，他在回信中这样写道："首先，他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加在一起应该能够值5万美元；其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张价值1.5美元的写字台和3把总价1美元的椅子。另外，墙角还有一个大书架，应该也值得一看。林肯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