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品鉴】《史记·儒林列传》汉初的思想路线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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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两汉的儒学，孙晓老师说：“在汉代，儒学有一个向经学演化的过程。匹夫而为万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从孔子到儒学再到经学，这一切均深刻地影响着中国历史的命运。”其实汉初盛行黄老之学，主张无为而治。汉武帝继位之后，希望借助儒家的有为进取，把更多的权力攥在自己的手中，这就引发了一系列的思想路线之争。《史记·儒林列传》反映了当时儒学逐渐兴起的局面，辕固生的经历堪称时代的缩影，我们来看原文：

清河王太傅辕固生者，齐人也。以治《诗》，孝景时为博士。与黄生争论景帝前。【清河王太傅辕固生是齐国人，他因为研究《诗经》，在景帝时担任博士。有一次，他跟信奉黄老之学的学者黄生辩论。】黄生曰：“汤、武非受命，乃弑也。”【黄生说，商汤、周武王并非受命于天，他们其实是弑君的凶手。】辕固生曰：“不然。夫桀、纣虐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辕固生说，不对，夏桀、商纣败坏朝纲，天下人都归心于商汤、周武王，汤、武用天下人心诛灭了桀、纣，桀、纣的臣民不愿意受他们的驱使而归顺了汤、武，汤、武不得已才做了天子，不是受命于天，这又是什么呢？】黄生曰：“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黄生说，帽子破了，也一定会戴在头上；鞋子再新，也一定是穿在脚上。为什么？因为上下有别。】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桀、纣做的再不对，也是君上；汤、武即使非常圣明，也是臣下。】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弑而何也？”【君王有不对的地方，臣下不能直言进谏，匡正君主的过错，以此尊奉天子，反倒因为他们的过错推翻了他们，代替他们来统治天下，不是弑君篡位又是什么？】辕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辕固生说，如果按照你的逻辑，高帝推翻秦朝做了天子，做错了吗？】于是景帝曰：“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遂罢。【景帝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说，吃肉不吃马肝，不算不知肉味，谈论学术不说汤、武受命于天，也不算是愚笨。两位先生就此打住吧！】是后学者莫敢明受命放杀者。【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公开议论商汤、周武王受命于天放逐夏桀、诛杀商纣的话题了。】

窦太后好《老子》书，召辕固生问《老子》书。【汉武帝的奶奶窦太后喜欢听人讲《老子》，就召见辕固生，让他讲解《老子》。】固曰：“此是家人言耳。”【辕固生说，家里的仆人才看这种书。】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书乎？”乃使固入圈刺豕。【太后大怒，难道还有刑徒囚犯看的书吗？她命人把辕固生丢进猪圈，和猪搏斗。】景帝知太后怒而固直言无罪，乃假固利兵，下圈刺豕，正中其心，一刺，豕应手而倒。【景帝知道太后在气头儿上，也知道辕固生直言无罪，就递给辕固生一把利刃，辕固生一刀刺进猪心，那头猪随手倒下。】太后默然，无以复罪，罢之。【太后沉默不语，也无法再加罪于他，就放过了他。】居顷之，景帝以固为廉直，拜为清河王太傅。久之，病免。【过了不久，景帝认为辕固生为人正直，任命他为清河王太傅。又过了不久，辕固生因病免职。】

今上初即位，复以贤良征固。【武帝刚即位，又以贤良的名义征召辕固生。】诸谀儒多疾毁固，曰：“固老。”罢归之。时固已九十余矣。【那些阿谀奉承的儒生大多嫉妒辕固生，就诋毁他说，辕固生老了，不中用了。武帝只好把他打发回家。当时辕固生已经九十多岁了。】固之征也，薛人公孙弘亦征，侧目而视固。【辕固生被征召的时候，公孙弘也被征召，出于敬重，他不敢直视辕固生。】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辕固生说，公孙先生，请用正直的学说向皇上进言，不要用歪理邪说来迎合世人。】自是之后，齐言《诗》皆本辕固生也。【从此以后，齐国人研究《诗经》，都以辕固生的见解为准。】诸齐人以《诗》显贵，皆固之弟子也。【那些凭借着《诗经》而显贵的齐国人，都是辕固生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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