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回 贾母祷天

蒋勋细说红楼讲义

一、知识点

1、江南：是中国地理区域概念，依据不同的划分标准，“江南”的地理范围各不相同。大致而言，江南地理范围的内涵应包括四个方面：自然地理、行政地理、经济地理、文化地理。

江南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江南的气候特征。江南北面紧邻东西走向的长江，东临东海，南邻南岭山脉。江南地区的主要气候特征是夏季高温、潮湿、多雨的湿热和冬季阴沉细雨的阴冷。 江南境内的河流多为长江水系，分布在江南的湖泊有132个，占全国湖泊总数的63%。

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江南文化特征经历了由尚武向崇文的转变，文化地位也经历了由偏远到成为中心的转变。江南文化经历了长期的发展与变化转型，在不断的整合与重构中形成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文化体系，到隋唐之际其主要内涵已经比较稳定。江南多次扮演华夏文化中心的角色，可以说江南文化因吸收中原文化而成长，现已成为中华的主体文化之一。

江南地区的风景以园林和古镇为最，江南园林文化繁荣，是中国园林研究的主要对象；古镇是江南文化的核心部位和典型代表。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所以王熙凤，当然这个时候你也感觉到她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就是我为这个家族忙了一辈子，那我放高利贷也多多少少有一点是为这个家族多去聚敛一点钱，结果现在全部落了这样的下场。所以当然我们看到王熙凤好像离死期不近，可是我们看这个王熙凤的这个下场，基本上跟小说前面要讲的东西其实有一点不同。因为小说的开始的判词里说王熙凤是一从二令三人木，那人旁边一个木头的木是休妻的休。所以一般人认为王熙凤后来是被贾琏痛恨休妻回到金陵死亡。那小说里其实用了比较宽厚的写法，还是王熙凤后来被担待，尤其是贾母对他的保护跟担待。

2、我特别要讲到说王熙凤管家，贾母也许觉得她做了很多的错事，放高利贷，没有把家管好，可是毕竟没有功劳有苦劳，所以对贾母来讲，这个孙媳妇在这个时候是最苦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踩她，都要骂她，辱骂她的时候，贾母私下给了她一些钱，就还是有一点肯定说其实管家真的很难，你要管理这样的一个大的家族，其实每一个人都在底下掏空这个家族。可是现在把墙倒众人推，大家把所有的罪过推到王熙凤的身上。所以我觉得贾母的可爱就是说她其实是一个公正的老太太。

3、读到这里的感动是说贾母跪在地上对天地祷告的时候，说家里现在这么多人，有人关在监狱，有人吓得快死掉，那一切罪过由我承担，我已经过了80岁了，那这个家族有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不要让儿孙受苦。读到这一段就觉得这个贾母之所以能让家族富贵四五代，是因为真的有肩膀，也有责任感，也没有推责任，那甚至把所有的私人积蓄全部拿出来分给大家，说她没有任何的私心。那当然已经到了八十几岁，她享尽了一生的荣华，可是最后她觉得这个富贵是大家的，也并不是我私人的。

三、全文逐字稿

　　红楼梦我们谈到了第106回，就是紧接着抄家的事件，之后我们在上一回105回里面介绍了抄家的可怕，那这个在小说一开始就一直隐喻暗示的抄家，那许许多多人谈到105回，106回一定会连接到江宁织造曹家的。曹家，那当然这个小说跟江宁织造跟曹家有非常密切的关系，那我在上一回当中也特别解释了，江宁织造府是表面看起来是康熙皇帝所设立的一个主管国营企业，主管当时全国的纺织业的一个重要的国营企业中心，所以他就派了他自己非常亲信的一个人叫曹颖，去担任第一任的江宁织造。那到曹颖病危过世，那么很明显看到康熙皇帝努力的要让这个他在江南的这个亲信的家族继续担任江宁织造的位置，所以继续让曹颖的儿子，甚至曹颖的侄子来补这个江宁织造的缺。

　　因为我们特别要解释，江宁织造表面看起来是一个国营企业，是为皇帝经营纺织业的一个赚钱的事业。其实不然，我们知道北京是一个中央的中枢所在，可是天高皇帝远，所以整个这么大的江南，所有的巡抚省都所有的官员，他是不是遵守皇帝的命令在好好办公，其实皇帝根本管不到。因为真的天高皇帝远，所以这个江宁智造府等于康熙皇帝派在江南的一个眼线。我们叫做亲信，就是说他随时可以跟皇帝打小报告，它是有热线直通皇帝的，所以我们知道江宁织造府为什么势力这么大，不只是纺织业的这个赚钱，其实它有非常大的权力，它是比所有江南任何一个官地位更高。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能不能做官全部靠这个曹家的报告，就是他是跟皇帝直接打报告的。所以因此我们看到四五代江宁织造下来，建立了他们曹家的一个富贵，也就是小说里的贾府的荣华富贵。

　　可是到最后雍正为什么要把江宁织造抄家？是因为我们提到说雍正皇帝他要建立他自己的亲信系统，这是政治上非常现实残酷的东西，所以跟你是不是一定渎职或者有做错了事情没有直接的关系，那我也特别解释过。当然皇帝要抄家找一个人大臣的这个漏洞毛病是太容易就找到了，那么因此到106回，我们看到这个家族经过抄家以后的败落，那这里面很关键的一个人物就是王熙凤，因为后来在贾琏的房里查出了很多放高利贷的借券，这是我们在小说里一直看到王熙凤，她在管家，可是她也发现这个家族外面看起来这么辉煌堂皇，这么富贵荣华，可是事实上靠着一些政府的薪水根本无法维持它的门面，所以王熙凤就每次都在转挪很多的公款。

　　我们看到小说里有好几处在暗示，比如说袭人会跑去问萍儿说怎么这个月的薪水都没发下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薪水怎么到期不发？那萍儿就说，噢，你别讲了，她说因为王熙凤在管家，王熙凤就利用这个公款去放高利贷，那高利贷可能说你放半个月或一个月可以有多少的利息，所以时间还没有到，那个钱还转不回来，所以大家的薪水都还没发。所以我觉得小说其实已经好几处在暗示王熙凤放高利贷的事，那放高利贷当然也变成她的私房钱，所以因此这个案件被爆发。

　　那锦衣府的赵堂官赵全第一个搜出的就是放高利贷的罪证，你作为一个皇帝的大官，怎么会放高利贷？那这当然是违法的，因为等于是盘薄一般的小老百姓，所以这就变成一个罪证。所以106回特别讲到王熙凤致祸报休残，致祸就是致他人的祸，因为这是一个最确凿的证据，所以她因此也当然也是被吓坏了，生了大病，同时也有一点就装着病不敢见任何人，因为觉得这个家族的抄家跟她有这么直接的关系。那因此我们看到在106回里面讲到王熙凤很多的事情，然后也铺路出来，她的丈夫贾琏因此更恨王熙凤，就觉得你管家到底怎么管的？因为贾琏其实是一个很无能的人，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王熙凤，那王熙凤能力很强，平常贾琏又怕老婆怕的要死，他哪里敢去查王熙凤的帐，就王熙凤在外面搞了很多的事情，贾琏根本不知道，那现在爆发出来贾琏也有罪，贾琏一度被抓起来关到监牢，后来也是因为两个王爷的保驾又放出来了，可是回来以后他当然当着面就给王熙凤难堪，也表示了这个丈夫对妻子的极度的不满。

　　描述到贾府在抄家之后，那有几个人是直接有关系，立刻就被逮捕，就关到监牢去的。一个是贾赦，那贾赦是贾政的哥哥，那这个人物我们也可以知道，就是说他长期以来，他承袭了家族的世袭的官位，可是官从来不好好做，所以我们引用他的自己亲生母亲贾母的语言，说这一大把年纪了，官也不好好做，整天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这个就是贾赦。所以贾赦在外面胡作非为的事情，当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他会搞女人，搞到自己母亲身边的丫头鸳鸯他都要。

　　那当然他有一个很重大的案件，就是他曾经喜欢搜集扇子古董，然后就派儿子贾琏去把石呆子手上的20把扇子搞到手上去。那石呆子是一有点呆呆的那种民间的人，守着家里面古董的20把扇子就不肯卖，那又出了高价。那这个事情贾琏几次挫伤无法完成，还被他父亲打了一顿。可是消息传到了一个做官的人耳中，就是贾雨村。贾雨村觉得这是太好的一个机会，可以巴结贾赦，所以他就假借了一个名义，把石呆子抓起来，说他亏欠国家的这个银两，所以就把20把扇子就充公，然后连夜就送给贾政作为礼物。所以这个案子当然也爆发了。

　　所以我们看到这个抄家的案子里面很关键的人物就是贾赦，就是你如此欺压良民，害的石呆子最后走投路无路，绝望而死，那这个案子爆发，所以贾赦被抓了。那另外一个是贾珍，那贾珍当然也是这个小说里一直胡作非为的一个人物，那我们知道小说里面隐藏的案件是他逼奸了自己儿子的太太，秦可卿的死亡。

　　那接下来我们看到后来就是这个关于尤二姐跟尤三姐，对于这两个民间的女子，他如何去玩弄她们，那这些案件也都爆发出来。那贾珍很重要的一些罪证是他常常在家里剧赌，他把很多权贵世家的这些纨绔子弟们召集到他家里，然后打麻将的打麻将，推牌酒的推牌酒，就是每天没日没夜的豪赌。那这个是在小说七十几回的时候，尤氏他的太太就看到，亲眼看到，而且朝妓陪淫就是家里简直是花天酒地，所以贾珍的罪状都是有记录的。那同时还有第三个人物就是贾琏，就是王熙凤的丈夫，那王熙凤的丈夫是因为娶了尤二姐，可是王熙凤为了报复她的丈夫，在外面娶小三，就找到尤二姐。小时候有一个指父为婚的未婚夫叫做张华，所以就唆使张华去告贾琏，所以这个事情也爆发出来，就是你强占尤二姐，让张华把这个尤二姐让给他，而最后尤二姐又自杀了。

　　那当然我们知道这个案子其实不管贾琏的错，是王熙凤所安排的一个陷阱，可是法律上一旦爆发的时候，它就是贾琏牵涉到了这样的一个强占民间女子的罪状里面去，所以有三个人被抓起来，就是贾赦贾珍贾琏直接牵涉到罪犯的这个案件，可是没有多久，因为西平王爷跟北静王的保驾，贾琏就被放出来了，所以因此贾琏很痛恨王熙凤回家以后就觉得都是你当初搞的这个样子，那一方面在外面放高利贷，第二方面又是你害死了尤二姐去唆使张华去告我，那现在害我也坐了几天的牢，因此我们就看到夫妻之间反目成仇，噢，我们想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其实原来再好的亲人在这个时候好像就开始翻脸了。

　　所以王熙凤，当然这个时候你也感觉到她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就是我为这个家族忙了一辈子，那我放高利贷也多多少少有一点是为这个家族多去聚敛一点钱，结果现在全部落了这样的下场。所以当然我们看到王熙凤好像离死期不近，可是我们看这个王熙凤的这个下场，基本上跟小说前面要讲的东西其实有一点不同。因为小说的开始的判词里说王熙凤是一从二令三人木，那人旁边一个木头的木是休妻的休。所以一般人认为王熙凤后来是被贾琏痛恨休妻回到金陵死亡。那小说里其实用了比较宽厚的写法，还是王熙凤后来被担待，尤其是贾母对他的保护跟担待。所以王熙凤大概变成了这个家族抄家之后最悲惨的一个人，也等于她担负了这个家族一切的灾祸的祸首好像就是王熙凤，那么连她的丈夫贾琏从监牢放回来都不给她好脸色。

　　我觉得在106回里面很重要的一个关键是贾母，我们知道这个老太太是这个家族几代富贵的最主要的关键，这个家族的荣华富贵全靠这个老太太的精明聪明以及管理家务处理得非常好。可是到这样的时候，我们看到贾政，后来知道因为贾政是不管家的，他现在查了一下账目才知道说，哇，我们这个家族现在收入只有祖先的一半，可是我们现在这个家族的花费是祖先在这时候的十倍。我想读者读到这一段你大概会吓一跳，就是说贾政的父亲那一代，就父祖那一代，他们的收入是现在的两倍，因为有很多的田产地租，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家族已经不懂得怎么去经营跟管理，可是竟然当下的花费是当初的10倍，因为奢侈，因为花天酒地，所以花费10倍。就是说原来我可能一个月赚乱2万块的，我现在只赚1万块，可是原来我可能只花1万块的，我现在花10万。

　　那贾政就说这个家族还有不败的道理吗？就收入少了一半，支出多了10倍，可是因为他自己是一个不管家的人，我觉得贾政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就是他交给子侄辈，他也信任子侄辈，他自己很正直，可是底下的人简直为非作歹，他一概不知。所以今天他知道悔之晚矣，已经根本来不及有任何改变了。

　　可是我提到贾母，我觉得这个老太太都了不起，就在这个时候他当机立断，把她自己很多私人的积蓄拿出来分给很多的人，那也甚至包括了王熙凤。我特别要讲到说王熙凤管家，贾母也许觉得她做了很多的错事，放高利贷，没有把家管好，可是毕竟没有功劳有苦劳，所以对贾母来讲，这个孙媳妇在这个时候是最苦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踩她，都要骂她，辱骂她的时候，贾母私下给了她一些钱，就还是有一点肯定说其实管家真的很难，你要管理这样的一个大的家族，其实每一个人都在底下掏空这个家族。可是现在把墙倒众人推，大家把所有的罪过推到王熙凤的身上。所以我觉得贾母的可爱就是说她其实是一个公正的老太太。

　　那我觉得在106回读到贾母后来焚香对天地祷告的一段，我觉得非常动人。她说皇天菩萨在上，我贾门史氏，她是史侯家的嫁过来的，嫁到贾家的贾门史氏前程祷告，求菩萨慈悲，说我贾门术士以来，不敢行凶霸道，帮夫助子，虽不能为善，也不敢作恶，必是后辈儿孙骄奢淫逸，暴殄天物，以至和府抄检。现在儿孙监禁，就有人关在监牢里，自然凶多吉少，皆有我一人罪孽，不交儿孙。所以至此，我今叩求皇天保佑在监的逢凶化吉，有病的早早安身，总有合家罪孽，情愿一人承当。

　　读到这里的感动是说贾母跪在地上对天地祷告的时候，说家里现在这么多人，有人关在监狱，有人吓得快死掉，那一切罪过由我承担，我已经过了80岁了，那这个家族有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不要让儿孙受苦。读到这一段就觉得这个贾母之所以能让家族富贵四五代，是因为真的有肩膀，也有责任感，也没有推责任，那甚至把所有的私人积蓄全部拿出来分给大家，说她没有任何的私心。那当然已经到了八十几岁，她享尽了一生的荣华，可是最后她觉得这个富贵是大家的，也并不是我私人的。我想这里面可以看到106回里面最重要一个角色，其实看到贾母。可是因为贾母不多久死亡以后，真的树倒猢狲散，这个家族再也没有一个凝聚的核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