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回03：贾母大力赞美宝钗

第35回03贾母大力赞美宝钗

一、知识点

1.模具：

模具（mú jù），工业生产上用以注塑、吹塑、挤出、压铸或锻压成型、冶炼、冲压等方法得到所需产品的各种模子和工具。 简而言之，模具是用来制作成型物品的工具，这种工具由各种零件构成，不同的模具由不同的零件构成。它主要通过所成型材料物理状态的改变来实现物品外形的加工。素有“工业之母”的称号。

在外力作用下使坯料成为有特定形状和尺寸的制件的工具。广泛用于冲裁、模锻、冷镦、挤压、粉末冶金件压制、压力铸造，以及工程塑料、橡胶、陶瓷等制品的压塑或注塑的成形加工中。模具具有特定的轮廓或内腔形状，应用具有刃口的轮廓形状可以使坯料按轮廓线形状发生分离（冲裁）。应用内腔形状可使坯料获得相应的立体形状。模具一般包括动模和定模（或凸模和凹模）两个部分，二者可分可合。分开时取出制件，合拢时使坯料注入模具型腔成形。模具是精密工具，形状复杂，承受坯料的胀力，对结构强度、刚度、表面硬度、表面粗糙度和加工精度都有较高要求，模具生产的发展水平是机械制造水平的重要标志之一。

2.民脂民膏：

民脂民膏，汉语词汇。拼音：mín zhī mín gāo，意思是比喻人民用血汗换来的财富；多用于指反动统治阶级压榨人民来养肥自己的场合。出自《戒石文》。。

3.过火：

对金子进行煅烧，以去除上面的杂质。

二、金句/精华笔记

1、我相信生命里面有一些部分，你只会跟比较更亲的朋友去分享的部分，所以它构成了一个生命状态的平衡。

2、是我们特别注意讲说红楼梦里面有四个大家族，薛家、史家、贾家、王家，所以他用薛家的薛姨妈来衬，献出贾家不得了的声势。

3、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这些部分是红楼梦看起来最不起眼，可是不要忽略，它是最重要的部分。

三、全文逐字稿

好，我们在 35 回还没有进到他正式的主题，像白玉川跟黄金鹰出场之前，我们讲了林，讲了薛宝钗，讲了薛潘这些不同的人性的状况。那刚才特别提到就是说红楼梦慢慢读下去，大家会读到自己的更丰富的内在。我相信以自己来讲，我觉得凤姐的部分或者宝钗的部分很多人都会看到，就是怎么样去懂得跟别人相处，怎么样在一个热闹应酬的场合里让大家都开开心心，怎么样在大家情绪的时候能够有稳定的作用。这些是凤姐宝钗的部分。可是我相信个人生命里面，比如说我在检查我自己，薛潘的部分，大概只有很少部分的朋友知道，我在检查我自己待遇的部分，也只有很少数的朋友会知道，我相信生命里面有一些部分，你只会跟比较更亲的朋友去分享的部分，所以它构成了一个生命状态的平衡，那这些平衡，我相信每一个朋友到最后要做的作业，要做的功课都会回到自己身上来。所以红楼梦绝对不是一个从外面对这些人物的阅读，而是回来找自己的内在，自己内在世界的东西。

所以我刚才特别提到说薛潘这一段应该单独把它抽出来，变成一个很有趣的一个教学的个案，就是一个 15 岁的男孩子，你看他无法无天，大概今天从任何僵化的道德教条看起来都觉得已经坏透了的男孩子，就是说你如果把过去的记录列下来，为了抢女朋友打死人，然后整天留恋在酒廊酒吧里面的这种男孩子，你大概就已经觉得他是坏透了。

可是作者在这一段当中显然告诉我们说他没有坏透，他对母亲的不安，他对妹妹的一种心疼，然后觉得他自己在人世间没有做好他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他很多自责。那我们怎么样去了解这个职责，或者说给这个职责一个机会？我相信非常重要的是，而薛潘其实是有点傻乎乎，因为真的是不太读书的人，所以他的问题是出在这里，因为书读的比较少，所以他不晓怎么去处理事情，那他知道他对不起妈妈了，也对不起妹妹了，可是他就要抱歉，要去补偿，他也不晓怎么补偿，他就一直看宝钗，脖子上戴了一个黄金的项圈，他说，唉，妹妹你这个黄金项圈已经旧了，我帮你去炸一炸，是金属工艺里面的一个特别的字，就是再过火一次，过火会让那个黄金的金属的那个颜色会亮起来，所以他就一直在用这种东西来让自己觉得比较好过一点。

可是我们知道宝钗需要的不是这个东西，所以有时候我们会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在这个世界里看到宝钗的好意，或者是薛潘的好意，就是他们彼此之间兄妹闹过事情，闹过意见，可是宝钗也懂得说，这个哥哥这个时候在那边跑来跑去，想替他做这个，那么都是什么原因好，所以下面大家看到这一段，因为宝钗哭了，妈妈也哭了，然后宝钗就勉强告诉自己说，你再难过，可是这个时候应该是很好的机会让他的哥哥有一个反省，他说你闹够了，这会又招惹妈妈哭了，那薛潘听了以后赶快就不再哭了，就收住了泪，然后就笑着说合成遭妈妈哭，他说罢了，且丢下这个别提了，那我叫香菱来倒茶给妹妹吃。

还记得香菱吗？这个原来叫英莲的女孩子就是甄士隐的女儿，那么在 5 岁左右的时候看花灯走丢了，后来就被拐子卖掉了，那卖了以后就给人家做妾，那后来薛潘看上了他，所以薛潘就把那个相邻的原来定亲的那个男的打死了，然后就并把这个香菱抢来，所以香菱现在住在薛家就变成薛潘的妾，等于他的养在家里的妾，也等于有一点丫头的这个身份，他说我叫香菱来倒茶给妹妹吃，那宝钗就说我也不吃茶，等妈妈洗了手我们就过去，意思就是我们就要到大观园去看宝玉，因为宝玉被打伤了，他们还要去探病。

好，大家特别注意，宝钗永远的讲话都不情绪，就是这个薛潘有点要讨好妹妹，总觉得他对不起妹妹，说，唉，我叫香菱来帮你倒个茶，那他就讲不吃茶。我们永远在这个时候注意我们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就是说我才不要吃你的茶，我们常常听到这一句话，就说你昨天气了，我现在还喝你的茶，你马上就发现它又变成一个争议的开始。可他永远说我不吃茶，我就跟妈妈洗了手，我们就要过去那边，你看他的话永远是当下的，他没有追究前面的情绪，可这个非常非常难，就是你如果用来检查自己，你就发现我们心头上有气的时候，那个气可能还是前年的。还不要讲昨天晚上的，他永远回答的时候都不是持平的。

所以当薛潘说，唉，我叫香菱来给你倒茶喝的时候，我们看到有多少人会说，我才不要喝你的茶，你昨天气怒我，可是他就说我们不吃茶，我们洗了手就过去了，这个就是一个我讲的持平，其实非常非常难，就是一个社会里面，我们会发现如果都能够是如此的活在当下，大概他很多事情都会解决了。

可是所有的气都不是当下，是过去的，所以你就变成纠缠不清了，也讲不清楚，因为每个人都有委屈，每个人都还记得十年前的委屈， 5 年前的委屈， 3 个月前的委屈，两天前的委屈，这些委屈的累积使他都没有办法在当下和解好。所以我们看到宝钗的这句话说，嗯，我也不吃茶，那妈妈洗了手我们就过去了，那薛潘当然觉得不安，薛潘总觉得要表示一点什么，我们就觉得我们如果对不起一个人，良心不安的时候，我们总觉得找一点事情来表现。那喝茶也好，可是不喝茶，那不喝茶就看说，唉，妹妹的项圈，我瞧只怕该炸去了。

炸这个字我刚刚解释，就是金属工艺里面特别的一个字，也叫做过火，就是金银铜久了以后都会暗，颜色会暗，所以过火一次以后，那个金属的亮光会被炸出来，叫炸一炸就是金属工艺的这个特别字眼，那宝钗说黄蹬蹬的又砸它做什么？那宝钗还是说好好的，我这个亮亮的黄黄的，这个这些金属项圈好好的干嘛去砸他？所以宝钗也没有说好或不好，就没有对他这个反应，只是说就事论事，就是我的项圈好好的，可是你都感觉到有没有？薛潘觉得要做一点什么事，倒茶也好，砸一砸项圈也好，那总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安的这个事情。

那薛盼又说妹妹如今也该添补些衣裳了，就是说买几件衣服，我今天带你到去阿玛尼去买一件什么好衣服什么之类的，你看到他所有的东西都在绕，就是想说对昨天晚上做的事情的一种补偿的感觉。那你要什么颜色花样告诉我，我去帮你买衣服。那宝钗就说我现在有那些衣服我还没穿遍，又做什么啊？宝钗还是当事论事的时候，我衣服够多了，我根本不喜欢，一天要穿换新衣服，连这些衣服我还没穿遍，又做什么？那薛姨妈就换了衣裳，就拉着宝钗就进去，那薛潘才走了。

所以不要忽略薛潘这一天他的自责跟自觉，我觉得所有的道德从自责跟自觉开始的时候，他是非常动人的一个力量，就是我们通常会觉得这个人会自觉，他龙就下蛋了。可是不要忘记，当你讲这句话的时候，你拒绝了所有人性的机会，拒绝了他人的人性机会，也可能拒绝了自己人性的机会。所以我相信文化里面有更大的力量是因为他永远相信人，有可能这个部分是有可能的，所以我特别在这一段讲的比较久，希望大家了解到薛潘这样的角色，我相信绝对是我们社会里绝大多数的人。可是怎么样去给他机会，让他有可能在这个自责跟自觉里，他自己会变化，自己发生很多道德上的变化。

好，我们看到这一段结束，他们就进到大观园去看宝玉，然后到了怡红院，有没有发现时间怎么接吗？记不记得黛玉站在门口，还记得那一段吗？黛玉站在门口看到宝钗跟雪影妈进去了，所以电影的蒙太奇手法来讲，现在刚好接起来了，就你看到宝钗跟雪姨妈进去，所以作者的书写方法非常像电影，它是几个事件同时在发生的，几个事件同时在发生，所以黛玉站在树底下的时候，好猜他们还在家里面，还在跟薛盼他们讲话，等到他们说，唉，我们要去的时候，黛玉还站在那边，看到他们进去，黛玉才找的好，这样子大家可以了解，如果你在现场有几个摄影机的话，这几个摄影机在拍不同的场景，最后把它剪接在一起，就是蒙太奇。

蒙太奇的手法我不知道我讲的清不清楚，就是他们到了于洪院，然后看到报下里外回廊有好多好多的丫鬟老婆站着，就知道贾母他们都在这里，所以贾母来了，所以现在时间点是贾母王熙凤他们进去，薛姨妈刚刚到，所以林黛玉不是看到他们进去，然后在那边感叹吗？后来又看到薛姨妈进来，他就想说有父母真好之类的，然后才回家好。

所以我们看到这里有一点是讲完黛玉去跟英哥讲话念诗，现在又接回去了，又接回到那一段去，就宝玉就躺在卧榻上，等于是一个加护病房这样，那薛姨妈就问她有没有好一点，打过了以后，现在傍上好一点没有？宝玉忙欠身是因为她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因为它整个上次我们讲它从臀部一直到小腿全部被打烂掉了，所以父亲这一次对他下了毒手，所以他根本不能动，躺在床上就欠身，就是勉强的想要，因为礼貌上宣姨妈到了，他应该要去行礼的，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行礼，那口里答应说好些了，然后你看他这么客气，只管惊动姨妈姐姐，我尽不起，我当不起就是这是大户人家的教养，对十几岁的小孩子，可是人家来看你的病，你会觉得我当不起，因为你是长辈。

薛姨妈姐姐怎么一直来看我的病，觉得禁不起？那薛姨妈赶快扶她睡一下，然后又问她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就是你看病的时候都会这种关心。宝玉笑着说，我想起来自然跟姨妈要啊，就是有一点谢谢这个姨妈的意思。那她自己亲生的妈妈王夫人就问她想吃什么吗？就是因为打伤了以后一直没有吃东西。记不记得前面王夫人特别叫袭人带回去玫瑰露玫瑰花做的那个香精调了一点点，然后让他喝了一点，他大概就是胃口才慢慢开了，所以作者也是一步一步来的，好像完全知道病人那个胃口是什么样状况。所以今天大概是第一次，宝玉想吃一点东西了，王夫人就问他说，你想什么吃的，那等一下给你送过来。

宝玉就笑着说也不想什么吃，就是那一回做的小荷叶莲蓬的汤，还好，忽然想到那个汤，然后那个汤里面的小荷叶跟小莲蓬做的那个面食。那凤姐在旁边笑着就说，你听听，口味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好，这里意思说这个东西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很难找到的东西，什么熊掌啊，驼峰啊，不是，这种东西不算高贵，可是这个东西做起来麻烦，所以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这个吃。就是说凤姐很聪明，凤姐因为她是一个管事的人，所以他永远觉得唉呦，这个东西好麻烦，那么因为麻烦，所以他如果做出来才表示他有功劳，这样可以了解吗？就是当花胡哨的意思是这个东西他永远懂得在人世间自己的重要性被了解，所以贾母在旁边就一连声的说，赶快去做，赶快去做，因为那个老祖母终于看到孙子想吃东西了，就非常高兴，说赶快去做，那凤姐就说老祖宗你别急，我想一想这个模子谁收着，因为凤姐知道这个汤要做出来，要有模子，他就想着，唉，模子放到哪里去了？因为不管家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做出来，要是我也不会知道，所以他就想说这个模子放到哪里去了，就回头吩咐一个婆子去问管厨房的药，就是第一个想到说应该在厨房里吧，就到厨房那脖子去了。

半天回来管厨房的说四副汤模子都交上来了，就上次做过汤以后，模子都已经交回库房了，所以不在厨房里，不在厨房，所以这第一个没有找到。可是作者很聪明，借这个东西在讲，这种大家族的管理的复杂度，就是我们一般的家里哪里会复杂到这种程度，可是专管厨房的，专管什么的。凤姐听了想一想说我记得交给谁了，多半在茶房里，可能跟茶房在一起，一面又派人就去问，管茶房的就查房回答说也不曾收，说最后还是管金银器皿的送了来。

所以第三个管理的库房是金银器皿，因为这种银模子本身大概是贵重金属，所以大概又有一个专门的库房，是转经营器皿的，所以我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上次唐朝的一个展览，在高雄展的时候，可能大家看到那个装药的罐子，银的罐子上面都有毛笔字，写几两，因为怕当时管这个宫里的东西的人偷换，就是把一个银的东西偷出去变小了就是金。银本身是贵重金属，所以所有的这种管理上面都会注明这是多少量。

有一个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大唐世界展览有一个碾茶的碾字，就是把茶叶粘的那个是银流金的，所以上面也有磕出来说总共是多少两，所以因为当时常常会管理不周的时候就被偷换掉，可能把少了几两就偷换掉，所以管经营器皿的送的来，那薛姨妈就接过来看一看，就是我们特别注意讲说红楼梦里面有四个大家族，薛家、史家、贾家、王家，所以他用薛家的薛姨妈来衬，献出贾家不得了的声势。

因为薛姨妈是皇商，是替当时的皇家掌管所有的采办的啊，就是买东西的，所以他什么都见过，结果他都觉得这个东西好像他没见过，所以衬托出贾家吃饭的那个讲究。薛姨妈就接过来瞧，原来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四副银模子，银的模子，每一个银磨子有一尺多长，一尺大概是现在三十几公分，一尺多长，一寸见方，所以你大概可以看到非常小，就是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一个小模子出来，那么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有的是菊花，有的是梅花，也有莲花的，也有菱角的，一共有三四十样的花样子啊，就是说一押出来的话，可以有三四十样的这个小的，这个面团的花样打得十分精巧，所以薛姨妈就跟贾母王夫人笑着说，你们府上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就是一碗汤可以这么讲究。

所以这是刚才我们提到说富贵人家的讲究，其实并不在山珍海味，因为那个对他们太容易，反而是手工，就是那个手工上的细腻的这些东西，那么也就说到最后变成文化。所以我想大家都听过一个俗语，一般人讲说要富过三代才懂得吃，要富过三代才懂得吃，那个懂得吃意思说你今天暴发富刚有钱，你不知道怎么吃的，可能就以为大鱼大肉叫做吃，或者富过三代才懂得吃，是因为吃变成文化，那个料理本身变成文化，好。他说如果不说出来，我看到这个模子也不认得这是干什么用的，就是我们今天看到很多的器皿，可能你根本不知道它是干嘛的啊。凤姐就不等人说完就笑着说，姨妈哪里知道这是旧年被善他们想的法被善，记不记得贾家曾经迎接她们嫁到皇宫里的贵妃回家，这叫被善，因为善这个字特别指的是皇宫里要用的吃的东西，叫扇贝。扇就是家里面要接待皇亲的时候才会用到的被扇。因为我们知道曹雪芹家族曾经好几次接嫁，就是康熙皇帝南巡的时候是住在他们家的，所以他们有过备善的经验，就是替皇帝准备吃的东西，不是普通人家就非同小可，你要非常复杂的做出那些，又不能让皇帝骂，说你们民脂民膏这么大吃大喝，所以做出那一碗汤觉得都是素的，所以要讲究，可是又不能贵，又看起来不贵，其实这个很费事的，这些东西那他是旧年备单，他们想的方法不知弄了些什么面，印出来什么面，就是说他也不太懂，不晓得是玉米面或者是大麦面，燕麦加了什么东西，或者绿豆面，然后压出这个模子，所以凤姐本身也搞不清楚，因为这个可能更专业到应该是餐饮学校里面研究的东西了，就是什么面印出来，那么借点新荷叶的清香，就煮这个汤的时候，里面下一点新鲜荷叶。

我大概第一次读红楼梦，读到这一段，我就在台北植物园偷了一张新荷叶回来去煮汤，那荷叶市上是有新的香味的，就是卷起来还没有张开的荷叶。其实有一个做法，我自己后来常常做，因为后来我在大学里面自己用钢氧了荷花，就是你煮稀饭，煮完以后你把这个新荷叶蒙在上面，就是煮开了以后关火蒙在上面，整个稀饭都是荷叶的香，其实那个很容易做到，台湾荷叶又多，所以他这里讲的是说大自然里面有一种味觉，嗅觉的美，不见得一定是贵才会取得的，它其实很容易做到。

这借一点新荷叶的清香，全仗着好汤，那这个面最重要是汤要好，可他这里没有教我们怎么做这个汤底，通常大家都是干贝、淡菜、鲍鱼各种东西熬，所有的东西都不要，最后只要那个汤，就是那个汤底本身的重要，然后去下这个面，加一点荷叶的清香去做出来。这样的一个汤他究竟没意思，谁家常吃他呢？就凤姐这种人不太喜欢这种菜，他就觉得烦死了，每天这么复杂，做这个东西究竟没意思，谁家常吃它那一回成样的做了一回，就是因为是进贡给娘娘做的，成样做了一回。那今天他怎么想起来就是说宝玉怎么会想到这个汤挨了打，躺在病房里什么都不想吃，竟然想这个，所以我想今天大概想到的可能是麦当劳或者是肯达基啊，所以我想宝玉那个 14 岁男孩子，换到今天，我相信他脑海里想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因为宝玉有过这个经验，有过吃这样汤的经验，可是今天在一个素食的文化里，大概就很难了，你很难脑海里面有这个，还有这样的一个记忆，所以他就讲说要做这个汤，然后就把这个模子递给一个妇人，吩咐厨房里面立刻拿几只鸡，另外添了一些东西，做出十来碗汤来，就是用鸡熬汤的，就是汤底用几只鸡添东西，做出十来碗汤。

那宝玉的妈妈王夫人说宝玉要吃，做一碗就好了，要这么些干嘛，就是干嘛要那么多鸡来做这个汤。凤姐就说这有个缘故，这个东西平常不太做，那今天宝玉刚好提起来，那么单独做给他吃，老太太、姨太太都不吃，似乎不大好，就是这个东西其实很麻烦，那你既然要做这个东西，干脆就多做一点，大家都可以，就借这个机会就尝一尝。那不如借这个机会借势弄一些大家吃，拖赖着，连我也上个俊啊，就是说连我也可以沾个光，那么这个俗语我们现在不太用啊，就是说我也来沾个光，我平常没没什么资格吃这个东西的意思了，我也沾个光。

贾母听了笑着说，猴儿，把你乖的，拿着观众的钱，你做人就是因为注意一下，这个时候贾母一定要讲话，为什么？因为做这个汤是公款，这样可以了解吗？王熙凤是管家，他是用公款做这个汤，所以贾母的意思说，你要小心，你是管家，别人会讲你的，因为你公私不分，就是这种大户人家，他还是很清楚，因为每一个人有每个人的月钱，就是私人的钱，可是宫中用的，大家一起用的钱是由公款厨房里面管的是，那是一个中央厨房，它提供到各院的东西，是有一个案例的，所以贾母管过，贾母当然会提醒他说，把你乖的，拿着关中的钱，你来做人啊，你来请客，请大家吃，所以大家都笑了，你看到是一个笑话，可是你注意到凤姐一定要回答这句话，因为不然就是作弊了，所以凤姐忙赶快笑着说，不相干，这个小东道我还孝敬的起，意思说这次的钱不在公家出，是我出，我私人出好，所以这里面虽然是开玩笑，可是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因为不要惹人家说话，所以就回头吩咐你看，他立刻当着贾母跟王夫人的面，立刻吩咐那个妇人说跟厨房说，只管好生添补着做，在我的账上领银子，这个钱算在我的账上，可是当然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我想大家也看过王熙凤作弊做到惊人的地步，大概接下来就会看到有一段就是袭人忽然问平儿，问王熙凤的丫头说怎么这个月的月钱还没有发下来，已经过了好几天就薪水还没下来，就平儿就说你别跟别人讲，他说那个钱现在在放高利贷，那过几天就放下来了，所以你可以看到王熙凤是用公款在放高利贷的，而且常常就玩几天发薪水，他就多一点高利贷，所以王熙凤并不是那么公平的人，可是作者很有趣，作者让你看到他表面讲的东西跟他背后的东西，可他没有讲王熙凤好或不好，他让你看到现在王熙凤讲得好漂亮，说这个钱全部在我账上领银子。

可是下一回就出现王熙凤萍儿讲说，唉，你不要讲他这个钱正在放高利贷，然后特别问习人说，你是不是有急用的话，我私下借你。所以你可以看到这里面都是小说的厉害，就是他在讲事实，让你看到这个事实，几个事实加起来才构成对这个人比较完整的了解，而不是借一件事情来看这个人。

所以大家表面看到就觉得王熙凤真是漂亮，做事情他说不相干，这个东道我孝敬的起，就回头吩咐妇人跟书房说，只管好生添补着做，在我的账上领银子，这个夫人就答应着去了。然后宝钗在旁边就笑了，你注意，宝钗永远是最聪明的一个，他完全看出来。所以宝钗就说，我来了这么多年，就是他们是个外来者，住在贾家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他怎么巧？巧不过老太太好。宝钗讲这个话非常有趣，就是一方面宝钗聪明，他看出来他们刚才的对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表示说管家要有管家的分寸。可因为这里面王夫人是一个烂好人，王夫人没有管过家，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和贾母是管过家的。贾母他原来是史家的小姐，嫁过来十几岁的时候他管过家，所以现在他老了不管，可是他还是在监督，就是他是国政顾问，你不要忘记就他在那边看着，说这个王熙凤到底懂不懂得怎么管家，怎么管事，所以他虽然开一句玩笑说好，你拿官家的钱这样做人情，凤姐就必须要立刻回答。所以宝钗马上看出来了，因为宝钗其实已经在准备要嫁到这个家做媳妇了，因为接下来管家绝对是宝钗，这样可以了解。如果红楼梦继续写下去，宝钗嫁给宝玉，他就是下面的媳妇了，他就要管家，所以他在这里也在讨好贾母，就说这里面真正聪明的是贾母。

王熙凤怎么巧？不过老太太去好，我们看到贾母听了就回答说，我如今老了，哪里还巧什么啊？我有什么好巧的，想当年我跟凤哥这么大年纪就 17 岁，凤姐现在 17 岁，想当年我跟凤哥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得。你看贾母第一次透露他不是等闲狡涩，他其实很厉害，他是执政过的，所以他完全知道他现在是老太太，他跟孙子在玩，可是他完全明眼看到这个家族里面所有大小事情他都清清楚楚。所以我们看到红楼梦极盛时代是贾母的时代，那现在是没落下来，是因为其实贾母也觉得底下的人管家都没有他管的好。事实上下面有几回都会透露出贾母记忆力之好，哪一个库房里放什么东西他都还记得，他都还清清楚楚，所以这个家族是在他手上真正起来的。

然后他就觉得好可惜这个软烟罗，这个料子在他们家的时候凤姐还没有出生呢，他说觉得太好，这个料就搁在那里摆在库房，他说现在颜色都有点褪了，赶快拿出来给他们做衣服，他有点感叹，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家收的东西现在都开始要慢慢坏了好，所以他也有一点觉得生命到底是什么，就是富贵，要勤俭持家，可是到最后又觉得你看这个料子一搁就搁了几十年都没有用，所以下一回你会看到软烟罗出来，就是他记得库房里有软烟罗，凤姐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凤姐叫禅意沙，就被贾母笑了一顿，说什么禅意纱，那个叫软烟罗，就是连纺织的料子你都叫不出来。

所以真正厉害的贾母会在这几回透露出他对每一个东西的细节的这个了解，所以他说如今我老了，哪里还瞧什么啊，当日我像凤哥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得，他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就说也还过得去。其实他并没有赞美王熙凤，就说也还可以，比你姨妈强远了。那姨妈是谁？她跟宝钗讲，姨妈是王夫人。所以其实贾母之后的儿媳妇就是王夫人，对不对？她嫁进来，从王家嫁进来，她应该要管家，可王夫人其实有点笨的，可是贾母当然不能说他笨笨的。贾母说可怜见的，说不大，说谎不大，就说有点木木娜娜，傻傻的，憨憨的，整天念佛的一个人。所以贾母觉得幸好现在有个孙辈的媳妇，王熙凤出来了，那儿媳妇被根本没有一个可以撑齿的人，一个长家的人。所以贾母也觉得担子放在自己肩膀上蛮累的那种感觉。他说跟木头似的，就说就是王夫人可怜见的，不大说话，跟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

我们不要忘记贾母本身就是婆婆，所以意思说这个媳妇在公婆面前不太讨好，因为媳妇要伶俐，要能够懂事，能够乖巧，才会讨公婆的这个喜欢啊。凤姐嘴乖，怎么怨人疼她啊？就凤姐这么会讲话，这么聪明，大家都疼她，不怪人，大家都疼她好。宝玉就笑着说，那如果这样讲，不大说话的就不疼喽。你看到宝玉跟贾母之间那个祖母跟孙子的对话，贾母说不说话的，也有不说话的可疼之处，嘴乖的也有一种可嫌的，所以他又反过来讲了，有的嘴太厉害，又让人讨厌，那这个时候倒不如那个嘴乖的好一点，所以他其实在讲人没有绝对的好跟坏，所以贾母在管这个家的时候，他也特别小心，因为这里面要有一种持平，那不说话的有不说话的可疼之处，最乖的也有可嫌的，倒不如不说的好啊。那宝玉就笑着说，这就是了。

我说大嫂子不大说话，大嫂子是谁？李纨？宝玉哥哥贾珠娶了李纨，贾珠死掉了，李纨守寡，带着一个儿子守寡，所以李纨是一个特别木纳的人，特别憨厚的人。所以宝玉知道贾母其实很疼李纨这个孙媳妇，所以他说他不太说话。可是老太太跟也是跟凤姐一样看待，也疼她。

所以有没有发现，我觉得这里面最有趣的其实是一个宝玉的个性，宝玉很怕有某一个人不被别人爱，就是一某一个人被赞美时候，宝玉就会讲到那个没有被赞美的人，因为现在在赞美凤姐，所以他就会讲说，那不说话你就不疼了吗？那大嫂子他不太说话，那贾母也对他很好，所以他永远照顾到那个荒凉者跟孤独者。

其实你越读红了，我们也觉得宝玉是大概最可爱的一个个性，他的麻烦是到最后每个人都要爱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办，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有一点无奈，可基本上他是诚心诚意关心到每一个人的，所以他就会特别讲说。大嫂子不大说话，可是老太太也是跟凤姐一样看待，如果说只会说话可爱，会说话的人疼爱，那这些姐妹里头只有两个，一个是凤姐姐，一个是林妹妹。你看她生病生到这个样子，那个站在外面一直不肯进来的人，还是她心里面一直在牵挂的人，所以这两个人真有趣。就是这两个人是前世缘分，所以这一辈子永远吵，一见面就吵架，要不然就不敢见面。可是其实他们情感是最深的，就是这个时候宝玉的屋子里交护病房里全是人在看望病，都在讨好他，可他想来想去，最后想到还是林妹妹，就想到那个没有进来的那个人。

所以我刚才一直提到说宝玉的个性里面有一个爱是很特别的，就是无所不在的那个爱的状态，可是在现实里他非常难完成，所以他贾母就说，提起姐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就是薛姨妈，不是要奉承薛姨妈千贞万贞。从我们家自己四个女孩算起，就元春、探春、迎春、惜春四个女孩算起，都不及保丫头好。贾母第一次大力赞美宝钗，所以宝钗成功了。我们看到宝钗那种开朗、懂事、稳重被贾母看上了，所以很多人认为红楼梦如果继续写下去，其实宝钗一定会嫁给宝玉，因为贾母的态度变了，贾母本来疼的是黛玉，因为黛玉是他自己最爱的一个女儿，贾敏的女儿，所以他把所有对贾敏很早死去的悲哀转到了黛玉身上。疼黛玉可是一个同情的爱，可是宝钗是大方。

所以最后我们看到贾母对宝钗做了非常大的一个赞美，就是我，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就是这是你的女儿千贞万贞，从我们家四个女儿算起，都不及保丫头。那薛姨妈听说以后就笑着说，这话老太太说偏了，因为这是赞美你的女儿，所以你绝对不能说是是是，没有这么这么大拉拉讲话的，所以一定说老太太偏爱我这个女儿了，就是有点客气的意思。那王夫人就赶快笑着说，老太太时常背地里也跟我说宝丫头好啊，她不是当着你面，不是公开为了奉承你，他私下也跟我说宝丫头真好，真懂事，所以宝玉的妈妈也站在宝蔡这边了，所以你可以看到情势大转，就是我们都觉得原来黛玉是被认定跟宝玉在一起的，可是这个时候已经转了和宝玉这个勾着贾母原来是为了替林黛玉讲话的，就是希望贾母喜欢林黛玉，疼林黛玉，结果不想反而赞美其，宝钗来了，倒也溢出望外。

每次看到这四个字，我就很佩服这个作者，因为我们写小说常常会觉得他会遗憾吗？因为他原来是希望爱林黛玉的，可是现在赞美宝钗了，他应该觉得不舒服吧，或者就是说有点落空，可是意出望外的意思说没有想到没有，小戴并不是说他不接受，这样可以了解吗？其实作者永远让你觉得宝玉很两难，他觉得两个都好棒，就是它是一个没有冲突的一个状态，因为宝玉的爱不是在人间完成的，它完全是一种欣赏的爱，其实最接近于美学上的爱，美学的爱不是占有的，它就是欣赏的，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发现他觉得好高兴啊，就是宝钗也被赞美了，可是刚才他其实是希望贾母在美黛玉的。

我觉得这个东西非常难理解，因为常常你跟一个人解释宝玉个性的时候都会挨骂，因为大家觉得一般人都认为宝玉是一个滥情，或者说不专情。可是你很难解释这个东西，因为接下来你就会看到宝玉就转过来看宝钗，他觉得宝钗也真的很好。我们并不因为爱这一个，然后我们就觉得另外一个是坏，因为在人世间的爱常常变成分别，可是在宝玉的一个非现实的爱当中，爱是没有分别的，他可以觉得人世间这么多的美丽跟风光，你怎么去欣赏这个东西？可当然很难，因为我们活在现实世界，你怎么样拉回来？所以宝玉的这个部分其实是一个他自己前世宿命的完成，就是我们如果记得第一回宝玉是一块石头自己在修行，最后他修行成为人形以后，他看到所有在临河岸边的生命，他就拿着水一直在浇灌的，所以这些浇灌的生命最明显的是一个黛玉就下来还他的眼泪。可是我们不要忘记，所有跟他一起下来投胎的全部是他浇灌过的生命，这个时候他其实是为难的。

我不知道，大家可不理解，就在临河岸边的那个神话故事里，他曾经照顾过所有的生命，可这些生命到人世间的时候，它是有分别的，你只能一个的时候它就发生问题。好，所以我们可能要从很多地方去看宝玉，他的生命里面的某一种困境跟为难的状况。好，他就一出望外，就转过来看宝钗一笑。好，这一笑也很微妙，就是觉得真的很好，就是说人世间有人被欣赏是宝玉最快乐的事。他就看着宝钗一笑，宝钗就扭过头去，女孩子当然觉得不好意思，就扭过头去，就跟袭人说话，就假装没听到，假装没有听到。那忽然有人来请吃饭，贾母就立起身来，就命宝玉好生养着，就好好养病。那又把丫头们祝福了一回，然后就扶凤姐让薛姨妈大家出房去了，然后就问汤做好了没有，就催宝玉要喝那个汤好了没有？然后又问薛姨妈还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有本事叫凤丫头弄了来咱们吃。

那薛姨妈就笑着说，老太太也会怄她的，时常她弄了东西孝敬，究竟又吃不了多少，就是每次费心事做了一大堆东西，因为贵族家庭里面，这些老太太什么大概冻两筷子就不吃了，你们下一回就会看到来了一个乡下的刘姥姥就吓了一大跳，说怎么你们这些人都吃这么两筷子就不吃了？因为他可以吃好几碗，唱了一个老刘，老刘十辆大四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这样他就觉得怎么贵族家庭都吃两块似的，连饭都不吃的。

所以他就在对比说这些家庭里面已经其实平常也不劳动，不要说劳动，可能连走路都很少走那么所以根本也没有什么食量。那凤姐就笑着说，姨妈倒别这样说，我们老祖宗只是嫌人肉酸，不然早把我吃了。好，你看到这种是绝顶聪明的话，这种话就是一方面讲恐怖的黑色笑话，一方面是恐怖的东西，就是你看这个贾母老祖宗，他就是嫌人肉酸，不然他就把我吃了。那另外一方面这种是讨老太太喜欢的话，就是我是可以被你吃的。

我不知道大家会觉得就是凤姐的聪明，全部在一句话可以让全部人笑起来又觉得好可怕又觉得好玩，然后贾母也被逗得笑翻了，这样那一句话没说完，贾母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宝玉在房里也撑不住都笑了，然后袭人就笑着说，真真的，二奶奶这张嘴，就王熙凤你这张嘴，怕死人了，就讲出这种笑话出来，就是说吃人肉的笑话。

宝玉伸手就拉袭人，说，你站了半天，可罚了，是不是累了？一面说，一面就拉他身旁坐下。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种动作，因为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这些人在的时候，袭人是不能做的，因为袭人是丫头。有没有发现所有的人一走以后，宝玉就拉她说，你站了半天，有没有累了，你坐下来。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这些部分是红楼梦看起来最不起眼，可是不要忽略，它是最重要的部分，他全部回到人的原点，就是人对待人应该有的东西。他说你站了半天累了，你坐下吧。可是王夫人、贾母没有走，宝玉也不敢让袭人坐，因为有很严的礼教在那里，可是宝玉自己不守这个礼教，宝玉觉得人对待人有比礼教更重要的东西，就是人对人的一种关心。那这个部分是宝玉最不容易被了解，也就是他老是被他爸爸打的原因，因为他爸爸觉得他不像一个少爷，不像一个公子哥好，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这些部分是红楼梦看起来最不起眼，可是不要忽略，它是最重要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