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智慧】《石碏谏宠州吁》：宠你就是害了你（下）

第六课

《石碏谏宠州吁》：宠你就是害了你（下篇）

大家好，我是邵鑫。我们继续来讲《石碏谏宠州吁》。

第七章

公子州吁如何兴风作浪？

接下来这弟弟（州吁）充满了怨恨，又喜欢挑事打仗，那必然会造反。所以石碏的话，在这个时候是一个神预言。

因为这段故事，他（石碏）去劝卫庄公的时候，是发生在十几年前，大概十六七年前。然后卫庄公没听，后来卫桓公上位了。结果一直到什么时候，一直到卫桓公十六年，州吁就造反了。

相当于石碏在十六七年前就预言到，这孩子（州吁）将来必然会造反。而且这个州吁后来造反，把他哥哥（卫桓公）给杀了，这是春秋历史上第一桩杀自己君王的案子，第一桩弑君案。

所以你说古人的智慧简直太厉害了，他（石碏）是通过逻辑推理、人情，然后去判断说这个孩子（州吁）如果你宠他，他将来一定会怎么做？他必然会去弑君篡位。十几年后，这个预言就实现了。

他（石碏）继续讲，说你（卫庄公）现在做的一些事情是在逆天而行，不是在顺势而为。我们经常讲两个字，叫“顺”和“逆”。“顺”就是顺应着，“逆”就是倒着，就明明不应该这么走，你非得反着走。

石碏讲，我们做事要顺着大势做，顺着规律做，不要倒着做。什么叫倒着做？他讲了六种“逆”的方式，叫作“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

如果一个人地位低贱，你却让他比地位高贵的人还要高，你这不就是逆势而为吗？人家（卫桓公）明明是个地位高贵的人，是正妻的儿子，他（州吁）是嬖人的儿子，你（卫庄公）却把他抬得比那个正妻的儿子还高，你对他（州吁）比那个正妻的儿子还好，这就叫作“贱妨贵”。

什么叫“少陵长”？他（州吁）是个小的，应该尊敬那个大的（卫桓公），结果你让这个小的比那个大的还金贵，这就叫“少陵长”。而“远间亲”是一样的道理。

那什么是“新间旧”？我们相互之间相处的时间长，按理来讲应该更加信任，结果来了个新人，你跟他玩得更好了，这叫“新间旧”。加上“小加大，淫破义”，这六种就叫“六逆”。

反过来有六顺。怎么做叫“顺”？“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一个君主最重要的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价值观要对，方向要对，这个叫“义”。臣子最重要的是去执行君主的命令，这个叫“行”。父亲要“慈”，儿子要“孝”，哥哥要“爱”，弟弟要“敬”，这就叫六顺。这是中国古代人的很了不起的智慧，就是凡事要有秩序感。

儒家最重要的讲究是什么？就是讲究你在什么位置干什么事。孔子就说过，你一个君主，不要整天去做下属的事。君主把自己的位置搞定，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价值观，是“德”。“为政以德”，就像“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大家自然就会围着你转，然后每个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最要不得的就是谁都没干好自己的事。

君主该为德的，你跑去宠儿子去了；臣子该去执行的，你去挑君主毛病去了；父亲该慈的，你特别冷酷；儿子该孝的，你去造反；哥哥应该爱自己弟弟的，你去打自己的弟弟；弟弟应该尊敬哥哥的，你去整天跟哥哥调皮捣蛋，就跟之前的那个共叔段和郑庄公一样，不停地想要造反，想自己取代哥哥的位置，他（石碏）说这就不行。

所以中国人讲“顺势而为”，一个真正的了不起的领导人，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呢？应该做的是顺的事情，不应该做的是逆的事情。

但是他（石碏）在这儿就指责卫庄公，他说：“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如果你（卫庄公）远离了顺的事，做的全是效法逆的事，那你就是要快速地招致祸患了，你就要倒霉了。

这事其实很简单，我们中国人讲天人合一，大家看中国大自然就知道了。比如说太阳是东升西落的，如果有一天西升东落了，是不是就倒霉了？或者有一天太阳升起来再也没有落下过，是不是就倒霉了？这就叫没有顺着规律、顺着天意去做事情，这是中国很了不起的智慧。

我们经常讲，说要尊重客观的规律，要尊重天道。包括有时候道家也是这么讲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什么意思？就是人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你怎么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你看看你所处的这片大地，你就知道了。

比如说一颗种子开花，后来结果，包括刚开始发芽，是不是需要时间？这是不是你在大地上看到的？那一个人的成长，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阶段？不是你今天做了点什么事，明天马上就见效果的。

所以你说今天很多人很焦虑，很多人说我家孩子都看这么多天书了，怎么还没有用？怎么怎么着。你就想着，说我给一颗种子浇浇水，第二天就长出个树来，这怎么可能呢？而且有的人是拔苗助长。

《孟子》里面的“揠苗助长”，想要自己的孩子快点长大，于是就把这苗给往上拔。结果是什么？苗枯死了，这就叫“人法地”。你去看看你身边的大地，是这么处理问题的吗？拔个苗都能把苗拔死，拔孩子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地法天”也是一样的，天上的日月星辰，东升西落，没有规律吗？所有的都有升有落，有生有死，所有都是这样的。

人其实也应该去想这个问题，比如后面我们会讲到一篇《郑庄公戒饬守臣》，就是人在得意的时候要多低头，得意的时候要低头看看路，失意的时候要抬头望望天。

为什么？就是太阳都是有东升西落，人生也是一样的，必然有低谷和高峰。在高峰的时候你要明白，现在我在正中间，接下来我要往下走了，所以要低头看看。有时候在低谷的时候，你要明白你还会再升起来的，所以要抬头望望天。

这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这些东西的背后就是世界的规律，我们叫它“道”。“道法”什么呢？“道法自然”。我们今天能看到的万事万物，就是它本来的样子。

所以他（石碏）在这里边就是说，你做事情一定不要逆势而为，要顺势而行，你做的所有的跟自然违背的，都是不好的。后边（石碏）就说：“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 ”

你（卫庄公）是一个君王，你应该做的事情，是把那些导致祸患的东西赶紧除掉。你现在不但没有除掉，你还在按加速键。你这个儿子应该管他，你（卫庄公）不但没管他（州吁），你还宠着他，你还任由着他去做这样的事情。“无乃不可乎”，难道不是不应该的吗？

第八章

石碏为什么告老还乡？

他（石碏）去劝这个卫庄公，但是很可惜的是卫庄公没听。你看，人有的时候没有真正地明白这个道理，他就做不好，这是第一。第二是有时候也许道理懂了，但是心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也做不到。

卫庄公是哪一种我们不知道，但是两者必居其一。卫庄公没有听，他觉得儿子太可爱了，忍不住就想宠他（州吁），想对他好。

结果石碏一看劝了没用，管别人的儿子管不好，那管自己的孩子吧。他（石碏）的孩子叫石厚，石厚还特喜欢跟这个州吁在一起玩。然后石碏就屡次三番地跟他讲，说不要跟州吁玩，就“禁之”。

但是他儿子（石厚）也不听，这个时候他（石碏）就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就不停地告诫他（石厚），劝他。但是当这个孩子就是不听的时候，你也没有办法了，最后就讲到一句话，叫“桓公立，乃老”。

等到卫庄公死掉，卫桓公即位的时候，石碏就知道，后面必然有危险，有祸患。所以他就发生了一件事情，叫什么呢？叫“老”。“老”的意思就是告老还乡，我辞职不干了，年纪大了，回家退休了，养老去了。

这段故事是倒叙，从什么时候开始倒叙呢？就是当州吁叛乱，杀掉他哥哥（卫桓公）的时候。它说在十几年前，石碏曾经劝过卫庄公，就是这段故事。实际的结局是什么？我们给大家简单看一下。

第九章

石碏如何“大义灭亲”？

州吁后来在他哥哥（卫桓公）继位之后，果然屡次三番挑事。大概在他的哥哥（卫桓公）即位两三年之后，州吁就因为不敬，各种挑事，被他哥哥（卫桓公）给罢免了官职，赶出国家，在外面流浪。

然后一直流浪了十几年，而且后来一直到十几年之后，他（州吁）还去跟共叔段搞得关系特好，就是我们前面讲的另一个弟弟。州吁不是在共国吗？他就跟这个共叔段又搞到一起去，两个人一起整天抱怨他们的哥哥。

所以后来，州吁趁着有一次卫桓公不注意，就带了一些在国外的流民、通缉犯，把他哥哥（卫桓公）杀掉了，然后自己成为了卫国的国君。

但是成为卫国国君之后，因为他（州吁）喜欢动兵，他还带着卫国，当时还有陈国、蔡国、宋国，纠集四国联军去打郑国。因为他（州吁）喜欢对外发兵，结果整个卫国的老百姓就特讨厌这个人。第一你上位就不正，第二你还没事喜欢打仗，劳民伤财，所以他们很讨厌他。

你像《诗经》里边有一篇叫《击鼓》。《击鼓》就是讲那些士兵们的，它里边有一句特别出名的词，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士兵们就整天想，说我当年在家里边还跟我的妻子，拉着她的手，跟她发誓说我一定会陪你到老，结果第二天被派到战场上打仗去。

因为士兵们都很讨厌他，所以州吁就发现说好像有点不安定了，我怎么能够把我的国家统治好，他就问这个石厚。石厚当然没什么主意，他就问他老爹石碏。

石碏当时退休了，他就跟石厚讲，说我给你出一主意吧。你（州吁）要想安定国家，你得名正言顺。你（州吁）现在是篡位，是弑君上位的，所以是名不正，言不顺。你（州吁）如果想要安定国家，一定要让周天子认可你，但是周天子怎么会认可你呢？你要找周天子身边的红人帮你说好话。谁是周天子身边的红人？陈国的国君。

陈桓公是周天子当时的红人，说你（州吁）去找陈国的国君，我们跟他们国家关系不错，让他们帮你在周天子面前说个好话。周天子认可你的卫国国君的正统地位，你（州吁）就能够安定国家。

是不是听着特别好？但是这里边，石碏埋了一个很重要的炸弹在里面，是什么？陈国是哪个国家？我们往前看一下。

卫庄公在陈国娶了妫氏姐妹，卫桓公是被公子州吁杀掉的哥哥，他就是陈国的外孙，所以其实陈国人是跟公子州吁有仇的。但是公子州吁没反应过来，他觉得（石碏）说得很有道理。

你看我（州吁）要取得周天子的认可，我找他身边红人。谁是身边红人呢？陈国跟我们国家的关系挺好的，所以我就去找陈国的国君，让他帮我在周天子面前说好话。

所以他们就去了，州吁就带着石厚去找陈国的国君。而同时，石碏就派人告诉陈国，说我们卫国的国君现在被人篡位了。我已经年纪大了，这两个人实际上是杀我们君王的凶手，希望你们（陈国）能够帮忙。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杀掉的君王是你陈国的外孙。

所以陈国人等到州吁和石厚一去，就把这两个哥们给抓了。抓了之后就派人通知石碏，石碏就派人到陈国，把这两个人杀掉了，包括他自己的儿子石厚。石厚也被石碏派人杀掉了，这个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典故，叫“大义灭亲”。

很多人觉得你这个石碏太没人性了，自己的儿子都杀。但是其实大家想一想，如果他（石碏）不杀石厚，结果是什么？结果是卫国一定不太平。

因为大家觉得，你（石碏）凭什么出来主持公道，你连自己的儿子、帮凶，你都还在庇佑，你没有任何的可能性，重新回来把卫国扶上正轨。所以为了这个国家，为了长久，（石碏）把石厚杀掉了。其实哪怕他不杀石厚，石厚也长久不了。他包庇石厚，别人也会把石厚干掉。

所以还是那句话，要往长远看。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真的不能宠孩子。我们今天这个主题叫，宠你就是害了你。为什么宠你就是害了你？就是这个原因。

你宠他，最可怕的是，你把这个孩子变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无法控制自己的人，那将来他就必然会导致祸患，所以宠他一定就是害了他。

也希望大家听完今天的这一篇之后，能够正视我们应该如何更好地和孩子相处。

那么今天的《古文观止》，我们就读到这里，下一次我们再继续。

课后思考

如何爱自己的孩子？这是每个父母都需要面临的问题，可即便是国之君主也未必能良好地应对，在听了石碏的劝谏后，你在“如何爱孩子”这件事上得到了怎样的启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