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御寇】第199集-古代关于龙的传说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

这一集的主题是：古代关于龙的传说。

我们进展到《庄子‧列御寇》篇的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龙的传说”是在第八章，前面第七章所说的是“颠覆我们的价值观”我们最后再说。而第九章说的是“庄子为什么不愿做官”非常简短的提到祭祀的牛是怎么回事？而第八章就是谈到“龙的故事”。

《庄子》书里面，谈到龙的地方，最早是说“乘云气，御飞龙”这是神人的表现，这是〈逍遥游1.9〉出现的；后面(〈天运14.11〉)就提到孔子见了老子，说他像龙一样“合为一体，散为锦绣文章”；接着就是前面(〈列御寇32.3〉)说到的一个人学屠龙术。在这一章(〈列御寇32.8〉)里面就是谈到水中的黑龙，这也是一个比喻。但这种比喻能够让别人理解，代表当时应该有这样的一种情况。

我们先看看庄子怎么说到黑龙的故事。

“有人去拜见宋王，获赐十辆马车，他就以这十辆马车向庄子夸耀。庄子说：“河边有一家穷人，靠编织芦苇为生，做儿子的潜入深渊，得到价值千金的宝珠。做父亲的对他说：『拿石头来敲碎它！千金宝珠一定藏在九重深渊黑龙的颔下，你能取得宝珠，一定是碰到牠正在睡觉。如果黑龙是醒的，你还能保住小命吗？』

现在宋国的形势，更胜于九重深渊；宋王的凶猛，更胜过黑龙；你能得到马车，一定是碰到他正在睡觉。如果宋王是醒的，你就要粉身碎骨了！””

你看，庄子对于有人向他炫耀这种事，显然是很在乎的。前面(〈列御寇32.4〉)一个邻居得到秦王赏赐百辆马车，庄子好好的教训了他一顿，也讲个比喻，说他替秦王治了什么病啊，太可怕了！

在这个地方，从宋王得到十辆马车的这个朋友跟庄子炫耀。庄子马上讲一个寓言：“河边一家穷人，靠着编织芦苇为生，确实很穷困。这个儿子在河里面潜入深渊，找到一颗宝珠价值千金。这父亲是有智慧的，知道说这个得到宝珠，你一定想说还有更多贵重的宝物吧！那你下次再去的时候，你以为龙一直在睡觉吗？所以父亲就跟他说：『敲碎它！根本就不要想分外之财。』”

这等于比喻什么？宋王的凶猛，更胜过黑龙。其实，宋国从春秋到战国时代，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弱国。宋王，好像？我们记得宋元君吗？也没什么太凶猛啊！但是在庄子笔下，记不记得以前(〈则阳25.1〉)讲到楚王的时候，楚王像老虎一样，对别人有一点点问题的，都不肯宽赦的。

现在宋王跟黑龙一样，我们用老虎比喻君王大家比较熟悉，孔子也把盗跖比喻为老虎啊(〈盗跖29.6〉)！现在才发现用龙比喻这种君王，对人也是很可怕的威胁。这也是为什么前面那个朱泙漫才要学屠龙术，想当人间的英雄啊！

所以，庄子就用这个比喻说明什么？你能得到宋王的赏赐，一定是宋王头昏脑胀还没睡醒，就以为你是一个人才给你一些赏赐。你以为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机会吗？你下次再去的时候，宋王如果是醒悟的没有在昏睡中，你就粉身碎骨了！

这是第一点，龙的故事大概就这几个重要的线索。

接着我们看到简单的一段，第九章也可以说明庄子为什么不愿意做官。庄子不愿意做官，在司马迁的《史记》里面也说得很清楚。他自己对于楚王派大使找他，他说：“我宁可像乌龟一样拖个尾巴在泥地里爬行，但至少是活的乌龟啊！”(〈秋水17.13〉)

现在，又是一段用祭祀的牛来比喻做官的情况。

我们看庄子怎么写的。

“有人想请庄子做官，庄子答覆使者说：“你见过用来祭祀的牛吗？披的是纹彩刺绣，吃的是青草大豆，等牠被牵到太庙待宰的时候，即使想做一头孤单的小牛，办得到吗？””

就是来不及了，这还是一样的观念叫做“见利思害”。别人为什么这么照顾你这头牛？因为将来要把你当作祭祀的牺牲品。你在当时有利的时候，你怎么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当然，就牛来说的话也没有选择的空间。

但是，庄子是人啊！有认知能力，知道避难。所以就会说：“那头牛想做孤单的小牛，也来不及了。”等于我庄子还是愿意像前面说的乌龟一样，拖个尾巴在泥地里爬行；我做一头孤单的小牛，吃也吃不好，各方面也不周到。他不在乎！可以活得比较自然，活得比较长久！

接着再回头看第七章，里面特别颠覆了一般人的价值观。这也是庄子在谈到“避难”的时候，非常精采的手法。

我们看看庄子如何颠覆。

他这样写的。

“最大的祸害是禀赋中出现用心，并且心中有眼，到了心中有眼时，就会以私心来看事情，以私心来看事情就败坏了。恶劣的禀赋有五种，为首的是心的禀赋。什么叫做心的禀赋？心的禀赋就是：自以为是而诋毁自己认为不对的。穷困有八种极端，通达有三种必然，刑罚有六种内容。貌美、须长、身高、魁武、强壮、华丽、勇猛、果敢，这八项都超过一般人，就会受到役使而穷困。

依赖外物、卑屈从人、懦弱畏惧，有这三项不如别人，就会遇事通达。智巧与捷悟则会追逐外物，勇猛与浮动则会多招怨恨，行仁与尚义则会多受责备，这六者将会给人带来刑罚。明白生命之真实的人，心胸宽大；明白智巧的人，气量狭小；明白大命运的人，随顺一切；明白小命运的人，忍受一切。”

最后所谓的“大命”是指人的自然之命，那就随顺一切吧；而“小命”是就人间的遭遇来说的，那就忍受一切，该发生就发生了。而前面所说的“八极，三必，六府”，是警惕我们不要只由外在条件来判断吉凶。

你想想看，它说穷困有八种极端，事实上这八种极端都是我们羡慕的啊！貌美、须长，胡须长在古代男子是一个好的条件；身高、魁武、强壮、华丽、勇猛、果敢，哪一样不是古代男子喜欢的条件呢？你这八项都超过一般人，就会受到役使而穷困。所以说它是穷困的八种极端，就好像前面(〈山木20.5〉)一再提醒我们的“直木先伐，甘井先竭”。这不是颠覆我们的价值观吗？

再看，三方面不如别人反而遇事通达，怎么说呢？依赖外物、卑屈从人、懦弱畏惧。这三点我们听起来都觉得好像没什么出息吧，但是呢，你反而可以过平静的日子。什么事情发生了，反正有别人替你挡着，自己可以全身保真。

有六种会给人带来刑罚，这六种也是一般人羡慕的。像智巧跟捷悟，捷悟就是有敏捷的领悟能力；勇猛与浮动，行仁与尚义。有的会追逐外物，有的多招怨恨，有的多受责备，会带来刑罚。这确实是颠覆一般的价值观，也合乎庄子写作的风格，都属于什么？“避难”的层次。

我的“知”在“避开灾难”方面，知道这个穷困、通达、刑罚的具体内容；我对于自己的处境跟遭遇就会有不同的看法；而对于别人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太过于羡慕或崇拜。

所以在这一集里面，我们学到什么？我们先把古代关于龙的传说，就是庄子看到有人向他炫耀得到一些赏赐，就说：“你看，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水里面找到一颗名贵的宝珠，父亲叫他把它砸碎。因为那是河里面的黑龙睡着了，你才有机会，你以为常常有吗？再去的话恐怕就粉身碎骨！”

接着我们看到庄子为什么不做官，这可以说是一段很短的资料，庄子用牛、用乌龟这些，来比喻自己的处境，确实是非常聪明。最后提到说，一般人的价值观以为是好的，以为是坏的，庄子都把它颠倒过来，也就是你不要再由外在的条件来判断。

很多时候，你把时间拉长一点，把眼光放大一点，就会知道各种所谓的“吉”跟“凶”有时候是相反的。开始如何，结果未必如何。

下一集的主题是：庄子面对死亡的态度。

我们这一集，就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