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帝王》第一讲（4）古人的太空梦

 “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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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的太空梦

我们再看本篇的第三个寓言故事。“天根游于殷阳，至蓼水之上，适遭无名人而问焉，曰：‘请问为天下。’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汝又何帠(yì)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又复问，无名人曰：‘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天根，是这个寓言故事中的一个人物。既然是天之根，那证明他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到殷山的南边去游玩。在中国古代的方位上，山的南边称为阳，北边称为阴。蓼水实际上是一条虚构的大河，只不过用“蓼”字来表现出它辽阔的样子，让人有汪洋大海的感觉。天根在这里遇到一个无名人，这个无名人也是个子虚乌有的人。《庄子》里虚构的这些人物对话都很有趣。

天根碰到无名人后，就向他请教问题。他问的这个问题不得了啊，平常到我这里来的有些人，成天只知道问什么命啊相啊运啊的，跟人家问的就不是一个档次。“请问为天下”，请问治理天下的办法。谁知无名人一听就火冒三丈，很不高兴地大吼说：“去，滚一边去！你怎么是这么卑贱的人啊？问起问题来如此让人讨厌。”他为什么不高兴这个问题呢？下边他有解释：“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汝又何帠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我正准备和天地大道造化融为一体，而且准备变成一只莽眇之鸟，飞到六极之外，游荡到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飞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就是说人家都要去遨游宇宙、参观太空去了，你天根却拿治理天下这些话来蛊惑他，有意思吗？

不知道我们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做过遨游太空的梦？我以前经常做这类的梦，梦见自己坐着宇宙飞船，遨游在太阳系和星河之间，在许多星球之间游玩，那种感觉是非常舒服和畅快的。我们怎么感觉这样的东西？

一个人的思维是无穷尽的，社会性只是人的精神内容中很有限的一方面。人除了有社会性外，还有自然性。如果没有自然性，现在的宇宙科学、自然科学、生命科学就无法展开。康德提出过一个著名的“二律背反”理论：你说人的认识是有限的，正确；你说人的认识是无限的，也正确。宇宙在时间上是有限的，正确；说它是无限的，也正确。世界是有限的，正确；世界是无限的，也正确。但这两个正确都是敌对的，这就是著名的二律背反。我们在这个二律背反中，如何稳住自己的脚跟？如何畅游于其中？

在中国的儒、释、道三教中也有规矩，叫做中道而行。一方面，人有社会性，我们不能离开社会而生存。另一方面，我们又都有自然性，不能离开我们的自然生命，不能因为有了人类社会就无视自然的存在。怎样使人的社会性和自然性和谐共处？这就需要大量有志于此的人共同来探讨，共同来有所作为。

我们头上还有老天爷

我们现在的世界是社会性急剧膨胀，自然性急剧萎缩，地球也变成了一个小村庄。这个地球村已经容不下我们庞大的社会，以后的麻烦会越来越多，包括能源危机、粮食危机、环境危机等。如今世界上已经找不到几条干净的自然河流。前段时间在网上，大家对怒江修水电站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讨论。反对方说，怒江现在是中国境内唯一一条没有筑坝的河流了，不能再破坏生态了；但是支持方说，中国虽然没有修，怒江下流的缅甸早就把水坝修好了，早把这条河的自然性改造成了社会性，光是中国境内这段河流来保持原生态，也是维持不长的。当然，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不清楚。

昨天我在网上又看了那个“天水运河”的构想：想把雅鲁藏布江的水引到金沙江，然后经过雅砻江、大渡河，通过阿坝藏族自治州进入黄河。在黄河又分流，一部分进入华北，一部分进入西北。西北又分两条线，一条进入甘肃和内蒙古西北部，另一条就进入新疆的准噶尔盆地和塔里木盆地。

这个建议是谁提出来的呢？竟然是一位将军，据说还给邓小平当过机要秘书。他联合了一百多位老将军一起联名&上书，弄得中央都头疼，只是说此事要慎重，需要专家们充分讨论研究。

我觉得这纯粹就是做白日梦！好像他们也很懂行，还进行了一系列的科学考察，但是却没有考虑到成本和作用。雅鲁藏布江的水量只和雅砻江差不多，还没有金沙江的水大，而且那个地方怎么施工？那是典型的地震带啊！是印度板块和亚欧板块激烈碰撞的地带。我们坐车到川藏南线，从林芝过时，经常会遭遇泥石流，今天修好的路明天就塌方了，好端端的就会山洪暴发，泥石流将公路淹没几十公里。雅鲁藏布江河道转弯那个地方，更是每天都在山崩地裂，哪个敢到那里去修水坝呢？你还没施工，就有被洪水冲垮的危险。就算施工完了，山洪暴发，随便来一次地震，就能把水坝拧成麻花。何况下游还有印度和孟加拉，人家会不会因此提出抗议呢？真这样搞的话，轻而易举，一两万亿的人民币就这样泡汤了，而且后期带来的生态恶果，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我们看“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这就是道家面对自然天地的感觉。中国历史上这样的道人也不少，但正因为这种人不少，我们的科学技术就没有怎么发达起来，好多优秀的人都出家去当和尚、当道士了。

我们这里的一个哥儿们，本来是核物理的研究专家，现在去搞瑜伽修炼去了。我觉得还是有点可惜。当然，这是文化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我们可以有这种感觉，但是也不要就把它当作药来吃。自己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但心里一定要有数，一定要知道我们头上还有老天，还有自然存在，不要胆大妄为。

“汝又何帠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帠”疑为“臬(niè)”字之误，当是寱(yì)臬(niè)的意思，即说梦话。这里话头就转了，无名人说：我一天逍遥自在，云游四海，你却吃饱了撑的，在这里来说梦话，跑来问我如何治理天下。想用这种社会性的东西来蛊惑我的心？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