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冬季的雨最是恼人,如同一根根银针,将丝丝寒气密密缝合,一张凛冽的网就这样兜头盖下来,将人困在方寸之间。桌上半盏残茶映着天光,《诗经》正翻开在《蒹葭》这一篇,书笺上的天青色丝绦半垂在空中,日历上端方的“小寒”二字还未曾被注意到,正是最平常的一天。
在这个仪式感充斥的时代,“平常”一词已经备受冷遇,我们正在丧失于平常中安放自我的能力,每当生活褪去华丽的裙裳,倦怠和厌烦便随之而来,浮躁之下的不安张牙舞爪的扑向每个人,迫使人们去寻求新的陌生的“仪式”。这样的循环不断滋生着或麻木或疯狂的人群,“平常”就这样被赋予了贬义。
让心回归平常,尽可以学一学苏轼:“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宋]苏轼《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冬晨细雨渐收,寒雾瑟瑟,河滩疏柳,尽沐晴晖,再普通不过的冬景,配上一盏茶、一盘蒿笋,便是清欢之至味。
苏轼是最能够与自己和解的,抛开加诸其身的各种光环,他的诗词、书信、传记中所记载的日常生活,其实都是十分普通的,如《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枣花》这首小词: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清风卷携着枣花,扑落在行人的衣巾上,轧轧的缫车声从家家户户中漫溢出来,身穿粗布衣的老汉在古柳下叫卖黄瓜。苏轼在前往石潭谢雨时途经这个小村庄,酒醉人困,路途长远,恹恹欲睡,正是太阳最烈的午后,人倦口渴,想喝些茶水解渴,便随意敲开一户农家讨茶解渴。这些普通的日子被记录下来并流传千古,我们欣赏这样的文字,固然是因为苏轼文学素养的加持,但更是因为我们的文化基因中挥之不去的对平常生活的喜爱。
《诗经》已经翻到了下一篇,我终于注意到日历上“小寒”的字样。小寒呵,没有隆重的庆祝仪式,没有花样繁多的习俗,没有夺人耳目的传说故事,实在是不太惹人关注,但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它固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如去掉“小寒”,就不成其为二十四节气,生活中普通的每一天也如是。
小寒的气质其实最适用平常二字形容,也最能使我们静下心来,在绵绵冬雨中好好体味平常的真谛。在这样的节候,不妨温一壶米酒,就着细雨薄雾,翻一翻喜爱的诗词,清赏一番闲冬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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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泊明志,平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