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师《孟子》解读(141)【告子上 11.8 牛山之木】

梁老师《孟子》解读(141)【告子上 11.8 牛山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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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老师《孟子》解读(141)【告子上 11.8 牛山之木】

【原文】(141)

孟子曰:“牛山(1)之木尝美矣,以其郊(2)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niè)(3)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4)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虽存乎人者(5),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6),平旦之气(7),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8),则其旦昼(9)之所为,有(又yòu)梏(gù)亡(10)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11)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向xàing)(12)。’惟心之谓与?”

【译文】(141)

孟子说:“牛山的树木曾经很茂盛,因为长在都市的郊外,经常被刀斧砍伐,它还能够茂盛吗?虽然它日夜都在生长,雨露也在不断滋养着它,并非没有新枝嫩芽长出来,但又有人赶着牛羊来放牧,因此就变得光秃秃的了。人们见它光秃秃的,便以为它从来没有生长过材木,这难道是山的本性么?就说在人的身上吧,难道就没有仁义之心吗?他们之所以丧失了良心,也就像刀斧砍伐树木一样,天天砍伐,它能茂盛吗?他日夜所滋生,清晨时的清明之气,所产生的好恶与贤人相近的也有那么一点点,然而白天的所为,又将它扰乱、丧失了。反复地扰乱,那么他夜里的清明之气就不足以保存,夜里的清明之气不足以保存,那他就与禽兽相差不远了。人们见他像禽兽,就以为他不曾有过才,这难道是人的实情吗?所以,如能得到培养,没有东西不会生长;如果失去培养,没有东西不会丧失。孔子说:“把握就存在,舍弃就消亡,出入无定时,不知它方向。’说的就是人心吧?”

【注释】(141)

(1)牛山:山名。在今山东临淄之南。赵岐注:“牛山,齐之东南山也。”
(2)郊:此用作动词。意为临近。
(3)萌蘖(niè):植物的萌芽。朱熹《集注》:“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
(4)濯濯(zhuó):光秃貌。赵岐注:“无草之貌。”
(5)虽:通“唯”。语首助词。存:赵岐注:“在也。”
(6)息:滋息;生长。
(7)平旦之气:平旦,清晨。谓清晨未受外物扰乱时的精神、心理状态。赵岐注:“平旦之志气,其好恶,凡人皆有与贤人相近之心。”孙奭(shì)疏:“人之平旦之气,尚未有利欲汩(gǔ)之,则气犹静,莫不欲为之善也,而恶(wù)为之恶也。”朱熹《集注》:“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
(8)几(jī)希:赵岐注:“几,岂也。岂希,言不远也。”一些学者据此将此句译为:其好恶几乎人人差不多。但《孟子》书中“几希”共出现四次,其他三次都做很少、不多讲,这里也不应例外。朱熹注为“不多也”,今从之。
(9)则:连词,表转折。犹“然而”。旦昼:第二天白天。焦循《正义》:“旦昼,犹云明日。”
(10)有:通“又”。梏(ɡù):通“搅”。赵岐注:“有梏乱之。”焦循《正义》:“字书捁(jiǎo)从手,即古文搅字。谓搅扰也。捁、牿(gù)、梏同。赵氏读梏为搅,故训为乱。”一说因受束缚而致丧失。孙奭疏:“梏,手械也。利欲之制善,使不得为,犹梏之制手也。”
(11)夜气:孟子的哲学概念,指晚上静思产生的良知、善念。
(12)乡:通“向”。

【本期解读】(141)

本章继续讨论性善,重在说明人的善性为什么会丧失。前章孟子提出天平等地赋予每个人“才”,也就是善性,但生活中为什么会有不善之人呢?孟子以牛山为例,山的本性本来可以生长树木,但因为牛山处在齐国都城的郊外,经常遭人用刀斧砍伐,还被人放牧牛羊,于是渐渐地变得光秃秃的了。但光秃秃并非山的本性,而是人为砍伐的结果。同样,人本来生而具有仁义之心,有良心,但由于不注意保护、培养,一点点地丧失,便与禽兽差不多了。但这并非人的本性,而是后天戕(qiāng)害的结果,不能因此否认人生而具有的“才”。孟子所说的“仁义之心”、“良心”和“才”,都是指同一个东西,都是指善性,指先天的道德禀赋,是同一个事物的不同名称。

本章孟子还提到“平旦之气”、“夜气”,较为神秘,一直是《孟子》书中的难点,需要做些说明。孟子所说的“平旦之气”、“夜气”应是精神之气,而非物质之气,是指内在精神的状态和活动。不过,它特(别)强调的是早晨和夜晚的精神状态和活动。《孙子兵法·军争》说:“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这里的“朝气”、“昼气”、“暮气”就是指人一天早、中、晚的精神状态和活动。孟子为什么特别重视“平旦之气”和“夜气”呢?这是因为,此时“是人的善端最易显露的时候,也是当一个人的生理处于完全休息状态,欲望因尚未与物相接而未被引起的时候;此时的心,也是摆脱了欲望的裹挟而成为心的直接独立的活动,这才是心自己的活动;这在孟子便谓之‘本心’。”(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先秦卷》,台湾商务印书馆,1969年版,第173页)
与之相对,人心〖的〗的“陷溺”,往往与“其旦昼之所为,又梏亡之矣”有密切的关系。“所谓‘旦昼之所为’,应是指人与外在世界的频繁接触与交际而言。换言之,在人与世界的频繁接触中,外在世界也以各式各样的声色之美,财货之富,耸(sǒng)动着我们的欲望,使我们在频频向外索讨的盲目追逐中,渐渐背叛了本心良知的召唤。”(袁保新:《孟子三辨之学的历史省察与现代诠释》,台北文津出版社,1992年版,第70页)
至于“平旦之气”、“夜气”是指什么样的精神活动,由于论述简略,后人多有争论。从本章的内容看,应是指仁义之心、良心的精神活动,是德气,而非情气、血气。“平旦之气”、“夜气”不过是指仁义之心、良心在清晨和夜晚的呈现、活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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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明空曌尔

    “注释”之“(7)平旦之气”中,一处“外物”,出现了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