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集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徐志摩

致任性的润子：

想到我们最初的见面，第一次聊天，虽然觉得还是有几分尴尬；第一次一起吃饭，我写菜单时拘束的样子；第一次在我人生里想要冲动得和某个人在一起；第一次你牵我手时，我害羞和忐忑地脸红；第一次……我总忘不掉它们……

兰州又下雨了，这是你走后第三次或是第四次这样淅沥淅沥落雨，不论是哪一次，我总会被淋到。走在路上忽然会觉得遗憾，遗憾你在兰州时没有下过雨，不然还可以享受你为我撑伞，我在你怀里避雨的乐趣……

我有时候会把你对我的种种做法，理解为对我的考验，比如你常说让我重新开始新的感情等等，每次我都会一笑而过或是故意生点小气，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话语……

润子，虽然不联系你，但是仍控制不了自己不断地看你的微博或是空间，想你在某些时候肯定是孤独的，想你或许还会常常想念我……

                                                      任性的晶晶

                                                    2013年，5月2日

润子去上班了，我帮他收拾了下有些杂乱的房间，偶然在一个阳光略微洒到的角落，散落着一封发黄的牛皮纸的信件。我本无意偷窥别人隐私，可隽秀的字体一看就让人想起定是哪个丁香花般的女子。反正没有信封，我慢慢舒展开，拉好窗帘，静静读了下来。

润子回来后，我一边惶恐地承认错误，一边急于知道这个凄婉的爱情故事。

散在墙角的信纸并不能让人遗忘，我看到他掩埋在内心的忧伤，这不该是一个阳光自信的男孩儿身上看到的。

幸好，他没有怪我，他或许也压抑了好久，好不容易，有个人给他一个宣泄的借口。

2.

一个阳光散落窗前的午后，一个散发粗犷气息的城市，在毕业旅行后的第四十天，隔空交汇。

一场相遇，兰州。

或许，某些故事，正在发生。

【润子】我刚放下东西，一个电话打过来，一个女子温柔甜美的声音，倒没有西北女子的狂野，多了些江南女子的娇羞。想不到在这苍茫的大西北，竟然有如此水一般的女子。我顿时心头一震。

【晶晶】“我是晶晶，在网络上一直关注你的旅行，刚看到你到这里了，就想着能不能约你见一面。”【润子】我听得出，她那隐藏的娇羞和略微紧张又担心被拒绝的娇嫩的心灵。

于是，我们见面了。

【润子】如我想象中一般，白色的连衣裙似乎和这个风沙漫天的城市格格不入，却在她身上让人觉得难得的舒服。白皙的皮肤并没有因大漠阳光和风沙的侵袭变得粗糙，那金丝边的眼镜戴在她如夜一般深邃却又如启明星般明亮的眸子上，别有一番韵味。

在这个粗犷的城市，一个丁香花一样的姑娘，向我走来。

我们聊旅行，聊人生，聊爱情。走了这么久，我从没想过，会有人和我有如此多心灵上的相通。那晚，暖风，熏得我醉了。

再次见面是第二天的傍晚，她约我吃饭，问我爱吃什么。

离开学校好久，想念食堂的味道。我们去学校的小食堂点了几个地道的西北小菜。吃完饭，我们在橘黄色的街灯下散步，校园里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走过，异常安静和温馨，好久没有这样的味道。

我们聊到最喜欢的地方，聊到各自的故乡。

我说，我迷恋西北的苍茫和狂野，多想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在黄沙漫漫的沙漠中尽情高歌，肆意奔跑，没有方向。

能有人相互依偎，从黑夜到黎明，看鸣沙山的日出，一起看黄昏下的夕阳。一起看月牙泉的眼泪，在黄沙中一点点枯萎。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养几匹骆驼，每天听驼铃的声音。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在没有灯光的夜色里听她如驼铃般的细语呢喃。

她说，我喜欢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我可以撑着油纸伞在印满青苔的青石板上惆怅，在某个转角，有一场浪漫的相遇。在阁楼里看远方的过客，那哒哒的马蹄声敲打我的心灵，等我的归人，哪怕，他只是一个过客。

【晶晶】“会不会有一场相遇永远没有别离？”【润子】她突然呆呆地望着我。

我们坐在草坪上，仰望头顶的天空。在昏黄的街灯下，微风轻拂她的发梢，略微有些冷，她缩了缩身子，无意间向我靠近了一些，我忍不住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是呀，谁不愿相遇没有别离呢？可，真又没有别离的相遇么？或许，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可重逢后呢？无人预测别离。

夜有些凉了，我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告诉她，我是一个不怕冷的男人。她笑靥如花，一笑，便倾了天下。

我似乎有点不忍心告别这个城市，不忍心这么快伤了一颗女孩儿的芳心。我决定留下，为这个女孩儿留下。

在兰州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在我喜欢的大西北，有一个心爱的女孩儿，陪我去中山铁桥看我从没看过的黄河，我们一起去白塔山公园俯瞰整个兰州城，我们一起去大街小巷吃各种地道的兰州拉面，我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陪她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她把眼睛摘了，说戴眼镜不好看。我说：“我喜欢你戴眼镜的样子，一切你真实的模样。”

【晶晶】“我从没有这么开心地陪着一个人，好像兰州城突然变得温暖可爱了很多。怎么之前没感觉到呢？”

【润子】“不是兰州变了，而是，你的心，温暖了。”

【晶晶】“等我放假了，我们一起去鸣沙山看日出日落吧，我们去戈壁滩上放声高歌，去买点属于自己的骆驼，骑在骆驼背上，走一望无垠的沙漠。”

【润子】“那你的江南水乡呢，你的过客，归人，青石板，油纸伞，阁楼，哒哒的马蹄声呢？”

【晶晶】“既然有了归人，何必再有过客呢。有了你，比什么都重要。你喜欢西北，我又何必要喜欢江南呢？”她脸颊绯红，宛似天边的晚霞。

我暗暗发誓，好吧，那我就留在这粗犷的大西北，和心爱的姑娘。

3. 

【润子】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到了要回学校领毕业证的日子。相遇再美，也终逃不过一场别离。

我和刘哥要去宁夏中卫沙坡头拍沙漠，给他的毕业视频《与毕业有关的日子》拍花絮，晚上10点的车，而她要去西安陪她爸爸看病，晚上11点的车，我们一行三人去了火车站。

那晚应该是我在兰州的最后一晚了，因为我已经准备去了宁夏中卫就直接转车到西安回合肥了。在这样的离别氛围下，大家都不愿多说一句话来打破这离别的伤感。

要走的人是我，我不想气氛这么悲伤。突然我想起来我包里拉萨明信片还没有给她，于是我拿出来要给她。她说要不你写点字吧，然后我就写了几句对仗工整的诗。现在已经记不得写的是什么了，只知道她看到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在这样的离别情况下，我明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我却拉住了她的手。就在那一瞬间，她哭着靠在了我的肩头，安静了之后很久，她突然问我：【晶晶】“润子，你还会回大西北吗？”

【润子】对于我这样有严重的知青情节的文艺青年来说，“润子，你还会回大西北吗”，这句话只会出现在70年代。那会儿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很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知青们到了农村，以为都不会再回城，于是和当地的姑娘恋爱了，以为就此过一生。谁知后来政策变了，知青们可以回城了，于是无数对小情侣就这样分别了，这一别就是一辈子，而最后留在农村的西北女孩们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你还会回大西北吗？”

我无言以对晶晶的问话，只是低着头，终于火车开动了，我以为就此离开兰州再不相见，只是晶晶却一直跟着火车跑，一直挥手送我。那一刻我真的有冲动跳下去再抱一次她，只是火车开了，她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突然内心被揪了一下的生疼，靠在火车过道，抽着烟，看着兰州渐行渐远，我忍不住流着泪，很难受很不舍。

正如后来刘哥的文章里写的：“今天晚上合肥驴友带着复杂的心情和女友告别，女孩追着火车跑，她的速度永远没有火车快，就像时光……”

4.

他讲完了他的故事，我看得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忧伤，拿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小寒】“那润子，你还会再回大西北么？”我只好陪他喝着，问完这句话，我却昏昏地倒下了，没听到他的回答。

如果很多年以后，

我们又偶然会面，

我将要怎样招呼你？

只有含着泪，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