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第50集-千万不要螳臂挡车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

这一集的主题是：千万不要螳臂挡车。

我们接着介绍〈人间世〉的第十一章，你听我说到螳臂挡车(jū)，恐怕有人会念螳臂挡车(chē)，其实两个都通用。因为从汉代以后，古代的车(jū)也可以念成车(chē)，后来就有车骑((chē jì)将军这个称号。现在还是暂时念螳臂挡车(jū)，因为讲古代东西比较习惯。

这在说什么？还记得上一集，颜阖要去卫国担任太子的老师，他就请教卫国一位有名的大夫蘧伯玉。蘧伯玉就给他丰富的建议，就是说太子像什么样，你就跟他配合，等于是说先取得他的信任。你年纪比较大，又当老师的人，除了这个之外，还要特别了解，怎么去面对一个有权力背景的人。所以这一集特别生动。

他用三个比喻来描写那些有权力的人，你要跟他配合的话，等于你是重要的大臣，你应该怎么办？这三个比喻，分别把有权力的人比喻为第一个，他是车轮，一辆大车的车轮；第二个，他是一只老虎；第三，他是一匹马。

接着看它的原文怎么说，要分三段来说，因为它有三个比喻都非常生动，先看第一段。

蘧伯玉说。

““你没见过那螳螂吗？牠奋力举起手臂来抵挡车轮，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无法胜任，还以为自己本领高强呢。要小心，要谨慎，你如果总是炫耀自己本领高强而去触犯他，那就危险了。”

这是第一段，第一段说危险，是因为你不要像螳臂挡车(jū)，螳螂有时候真的是弄不清楚状况。将来会看到螳螂捕蝉，牠在小动物里面恐怕是比较厉害的，但是后面可能有异鹊在后。所以，首先从这边学到，你不要妄想可以阻挡他。譬如说这个太子想做坏事，你劝他不听，你就只好收敛。为什么？因为你根本挡不住他，前面才教你外表迁就，内心宽和。所以“螳臂挡车”这个故事，是非常生动的。

再看，他可能是老虎！那就是第二段了。

蘧伯玉继续说。

“你没见过那养虎的人吗？他不敢拿活的动物给老虎，怕牠杀生时会发怒；他不敢拿完整的动物给牠，怕牠撕扯时会发怒。观察牠饥饿的时刻，懂得牠喜怒的心情。老虎与人不同类，却会取悦饲养牠的人，这是因为能顺着牠的性情；如果牠伤害人，则是因为违逆了牠的性情。”

这一篇进一步说明什么？你畜养老虎，老虎有时候也会讨好喂老虎的人，像动物园里面就很明显。喂老虎的人每天固定的时间，拿一些饲料、食物去喂牠，老虎看到牠，跟一只大猫一样，摇摇尾巴很开心的样子走过来。这一位养老虎的人懂得牠的性情，顺着牠，不要拂逆牠。

这边特别提到两点。

第一个，不要拿活的动物给牠，因为牠杀死这些生物的时候会发怒；也不要给牠完整的动物，因为牠撕裂的时候又会发怒。这两句话让我想到“侏㑩纪公园”第一集，谈到迅猛龙的时候，他们去参观，就看到他们去饲养迅猛龙的时候，把一头牛装在绳索上放下去，底下就一阵骚动，然后拉上来的时候，只剩下光光的架子，牛不见了，牛被杀掉了。这样的迅猛龙要培养牠的野性，

拍电影当然没问题，但是这迅猛龙后来对付人啊！人怎么办？当然，电影是虚拟的，演电影是演出来的，但他也相当生动的描写了生物的情况。一般在动物园养这些老虎，所谓的猛兽，都是处理好的一些肉类让牠去吃，而不敢给牠活生生的，好像野生动物园里面，让牠去追捕那些生的动物。因为那样一来的话，可能对人也会造成危险。

把那有权力的人比喻为老虎，后来也确实很像。《庄子》里面也不只一次，提到国君发威的时候像虎一样。伴君如伴虎，我们也谈过了，后面还会出现，所以这个比喻是大家很容易了解的。

接着，还有第三个比喻就更复杂一些了。

蘧伯玉接着说。

 “爱马的人用竹筐装马粪，用大贝壳装马尿。碰到有蚊虻叮咬马身时，突然出手为牠扑打，结果马受到惊吓，就会咬断勒口、挣脱笼头、毁坏胸带。这个人的本意是爱马，结果却适得其反，怎能不谨慎呢？”

最早的爱马士是这个结果，对马照顾得无微不至，看到有蚊虻，就是大的蚊子专门叮马跟牛大的动物。爱马的人看到这种东西当然很讨厌，我要保护这匹马不要被叮咬，但是马不知道你要帮牠忙，牠那么大一匹马，有一只大蚊子叮牠，牠很久才会感受到痒。

人看到之后想说，我要爱护这匹马，我要保护牠，立刻就出手拍打这只蚊子。结果马不知道有蚊子叮牠，以为你拍打牠，吓一跳！咬断勒口、挣脱笼头、毁坏胸带，弄得狼狈不堪！因为你出奇不意让牠受到惊吓。所以你怎么样？跟有权力的人来往，首先一定要知道自己的角色、自己的能耐以及危险。

你先把它想成一辆车过来，你是螳螂，千万不要以为你有什么力量可以挡住它，你该怎么办？顺从它，避免灾难立刻发生，找适当的机会再来开导。所以你需要有自知之明。

第二点，他好像老虎一样。发起威来，没有人能挡住的，但是老虎也可能去谄媚那个喂牠的人。你在适当的时候，让牠的需求获得适当的满足，牠很喜欢跟你在一起，因为牠认为你提供给牠食物。这等于是谨慎的态度，至少不要有什么过失，可以全身而退。

这是不容易啊！千万不要像那个爱马士，以为我是爱马的，怎么可以让蚊子去叮这匹马？你忽然出手，马怎么知道你在做什么？牠以为你是故意打牠的，牠受到惊吓。这里面也提醒我们，跟任何人来往的时候，都要记得很多话，不要让别人受到惊吓。

这一点，《庄子》很重视。在后面还有好几个地方，庄子都会提醒人说，你这种想法很好，但是对这个人不适合这样说，因为这个人的程度有限。他不可能理解你的好心跟你的用意，他听了只会吓一跳，该怎么办？你这个话说出来这么大，大而无当，往而不返。我现在听到之后，我连我现在该怎么做都忘记了。你跟我讲这些好听的道理有什么用？太遥远了！

这段话很有意思，把一个有权力的太子，当作一辆大车开过来；当作一只凶猛的老虎但有人养牠；同时当作一匹马有人照顾牠。所以在这里面，第一个是挡住，螳螂想要挡住车；第二个是养老虎的人，按照适当的方式去喂养牠，老虎也会喜欢你；然后呢，爱马的人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以为说我是为你好，我怎么可以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不要想那么多，你要做任何事，甚至说任何话，一定要让别人有心理准备。他心理准备好了，愿意听了你再说。否则的话很容易让人受到惊吓，适得其反。

这边提到三种对有权力的人做了比喻。我记得有一位听友，听我们讲《庄子》的时候也提到这一段，他就特别提到说，这跟尼采说精神有三变，变成骆驼、变成狮子、变成婴儿，可不可以对照？说实在，我听他讲觉得很有创意，但是我想了半天，好像很难对照，尼采说的是同一个人，让自己精神提升转化。这边讲的是三种面对有权力的人的态度，基本上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不要想要有什么伟大的成就，这是我们在这里特别要掌握到的。

这一集我们就学到，这些很具体的跟别人来往的观念，这不但是指对太子、对老板、对有权力的人，对其他人势力比较大的，也都可以考虑这三种方法，用哪一种可以产生最好的效果，又可以免于受到伤害。

下一集的主题是：无用也需要修练。

我们这一集就谈到这里。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