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一、课程原文

《红楼梦》第14回，仍然是写的秦可卿大出丧，在这一回的结尾出来了亲自来给秦可卿路祭的北静王。我就一直怀疑，北静王是四王当中身份最高的，他为什么要亲自来给宁国府的身份最低的媳妇，重孙媳妇来路祭。我想他很重要的目的，他是要来看看贾宝玉。贾宝玉居然有了粉丝了，而且是一个地位非常高的粉丝。贾宝玉来见北静王，北静王的秀美和谦和就使得贾宝玉对他非常仰慕，两个人真是惺惺相惜。

贾宝玉和北静王

小说里面写贾宝玉怎么见的北静王呢？宝玉举目见北静郡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宝玉忙抢上来参见，水溶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挽住。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水溶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

曹雪芹写这一段两个人见面，两个人都很美，就好像是朝花配了明月一样，而水溶北静王的打扮，曹雪芹是模仿着戏台上皇帝的打扮把他打扮起来的。王帽，就是堂帽，金底上铸着金龙，后面有两根银制的朝天翅，两条洁白的丝穗从双耳垂下，系到下巴颏，江牙海水，这是蟒袍了，江牙海水就是蟒袍的下端排列着弯弯曲曲的水角，水角的上面有波浪翻滚的海水，这是什么意思呢？江牙海水表示盛世太平，一统山河。古代人说，五爪为龙，四爪为蟒，而坐龙就是盘成圆形的龙，龙的头部是正面，这叫正龙，皇帝老儿穿，龙的头部是侧端叫坐龙，要穿到亲王的身上。北静王就穿了这么一个坐龙，王爷参加臣子的葬礼，不能够完全穿素，所以北静王在素冠素服穿戴上要配一个碧玉红腰带，既区别于完全纯素，也显示他是多么的高贵。

而贾宝玉的表现，可以说他是一个好臣子加好孩子，他抢上来参见。一个“抢”字，就把贾宝玉诚惶诚恐，急于见北静王的心情活化出来了。参见，当然是跪下磕头了。而北静王对贾赦、贾政，这些贾宝玉的父辈的参见，十分谦虚，但是他并没有伸出手来把他们挽起来，他只是含笑答礼，对贾宝玉却伸出手把他扶起来了。看来北静王更看重贾宝玉，而他更感兴趣的是贾宝玉出生的时候，衔着的那块玉。他就问，衔的那个宝贝在哪里？宝玉赶快从衣服里面取了，递了去。北静王就细细的看了，又念了上面的字，问“果灵验否”，就是问贾政他们，通灵宝玉上面刻的字，应验过没有？贾政他们就赶快回答，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还没试过。北静王就一边说，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一边亲自给贾宝玉戴上，又携着贾宝玉的手问他，你几岁了，你现在读什么书，贾宝玉就一一的认真回答。

北静王一看贾宝玉谈吐有致，语言清楚，就对贾宝玉很欣赏，这个北静王不到20岁，他对贾宝玉很亲切的，好像是大哥哥对小弟弟，这就对贾宝玉做了一个评价。在北静王的眼里面，贾宝玉是登得了大场面的，而在贾政的心里面，这个儿子是喜欢内帏厮混的。贾政经常要训他，骂他，断喝一声。但是没有想到，北静王来了三个非同寻常的举动。

第一个举动就对贾政预言，你儿子将来会超过你。怎么说的呢？“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为什么是世翁呢？因为是世交，而贾政的辈分还要高一点，所以叫世翁，“雏凤清于老凤声”，这是唐诗，而北静王开口就是唐诗，贾宝玉当然钦佩的不得了，北静王把贾宝玉说成是龙驹凤雏，难道北静王已经知道贾元春要封妃了？但是即便是那样，贾宝玉也只不过是皇亲国戚，成不了龙驹凤雏，用了这个词，就说明北静王确实是很喜欢贾宝玉。贾政不是整天教训他儿子，说他儿子到他的书房里面是站脏了他的地，靠脏了他的门。但是世界上只有望子成龙的老子，没有把儿子当成天敌的老子。

贾政平时那么不待见贾宝玉，其实他是狠铁不成钢。听了北静王这些话，贾政那是喜从天降，回答“犬子岂敢谬承金奖。赖蕃郡余祯，果如是言，亦荫生辈之幸矣”。什么意思呢？我儿子怎么蒙承得起您这样的夸奖，有您亲王的庇护，这是我们的荣幸。贾政也很善于辞令，儿子得到仅次于皇帝的皇室人物赞赏，他得表达他很感恩戴德，既然雏凤清于老凤生，那就意味着贾宝玉将来要做荣国公了。

贾政是很高兴，在场的其他人有什么感想？贾赦现在是地位最高的，他的儿子贾琏，应该是长房长孙。贾赦已经继承了荣国公官衔了。而贾珠死了之后，贾琏就是最年长的孙子，而且他已经是五品顶戴了。贾赦听了北静王的话，他就不吃醋吗？他肯定吃醋。但是贾赦的这一缸醋我们在几十回以后才会看到，几十回以后，贾赦故意的赞扬贾环可以继承世袭的爵位，好玩不好玩，而北静王预言贾宝玉前途无量的话，肯定马上就在贾府传开了。贾母会更加珍爱未来的荣国公，贾政会加紧督促儿子，你好好按照北静王的话，努力的学习，天天向上。

赵姨娘母子肯定是暗地里咬牙切齿。而薛姨妈会把金玉良缘提上日程。整个的贾府任凭风吹浪起，我自岿然不动的，只有一个人，听众朋友们，你们能猜得出来是谁吗？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林黛玉才不管你贾宝玉将来做不做荣国公，她只要求两心相知。

北静王第二个不寻常的举动，就是主动的建立跟贾宝玉的密切的联系。北静王很通情达理的推测，贾宝玉肯定和我小的时候一样，受到太老夫人的钟爱，甚至溺爱，说不定会荒废学业。他就发出了一个邀请，这个邀请是对着贾政发出来的，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为什么呢？北静王说他的家里面名士高人很多，令堂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贾政赶快躬身答应。从此贾宝玉就有了这个理由了，就可以踩的北静王门口不长草了。

北静王是四王当中地位最高的，他根本不需要和那些精通仕途经济的人来往，他倒可能结交海内外的名士，诗人，词人，文章写的好的。那么贾宝玉会不会受到北静王这些高人的指点，学问长进呢？我翻遍了《红楼梦》的前80回，我一个字都没有找到，我找到的是经常到北静王府的一个所谓高人。蒋玉菡，是一个演戏的，接受了北静王送的汗巾，也就是系内裤的腰带，他送给了贾宝玉。而皇上送给忠顺王爷的优伶蒋玉菡就因此给贾宝玉带来了一顿胖揍。这是一个高人。我还看到，当贾宝玉雨天去看林黛玉的时候，披着非常精致的雨衣，编的，叫做蓑衣，穿着讲究的木棠屐，都是北静王送的。那就是说贾宝玉跟北静王学了一些更加精致，更加高档的享受。

还有一次，王熙凤过生日，贾宝玉跑出去祭奠金钏，金钏因为他投井自杀了，贾母问他你到哪去了，他撒谎，他说他去安慰痛失爱姬的北静王。听众朋友们你们看，北静王根本就没有成为贾宝玉学问日进动力，他倒成了贾宝玉的挡箭牌和避风港了，这太有趣了。

北静王干的第三件，非同寻常的事，就是他从自己的手腕上路撸下来一串鹡鸰香串，说这是皇帝赐给我的，现在送给你吧。这是太高的荣誉了。贾宝玉赶快接了，但是他不敢自己就保存了，他得赶快递给他爹，他爹拿着，父子两个人再一块去谢过王爷的恩典。这是很有规矩的。这个鹡鸰香串后来到哪儿去了呢？是一个更有趣的话题，将来贾宝玉要当做珍宝一样去送给林黛玉，而林黛玉会怎么表示呢？听众朋友们可以想象一下。

北静王这段公案写完了，贾珍、贾赦就上来说，王爷您回去吧。北静王特别的谦虚，他说“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尘寰中之人也。”他就表示，逝着已登仙界，我虽然是个王爷，但是我不敢越仙輀而进。就是还是得灵车先走我再走。贾府的人怎么办的呢？告辞谢恩，告诉手下的人，现在不要奏乐了，掩乐停音，滔滔然将殡过完，也不奏乐了，但是这个队伍很长，这个队伍过完了之后，北静王才起程回去。这些描写如果不是曹雪芹当年亲身经历过权势人家的那些生活，我很怀疑他能不能写得出来。

凤姐和宝玉一起坐车

宁国府去送殡了，这些爷们就上车上马，这个时候，凤姐儿惦念着贾宝玉，怕他在郊外逞强。贾政管不了这些小事，但是如果贾宝玉出了问题，那王熙凤难见贾母。王熙凤就派了一个小厮来叫，把贾宝玉叫来，和她一块坐车。她说，“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坐车好不好？”这样凤姐就叫宝玉坐到她的车上了。

很多人看这一段似乎很寻常，凤姐把她兄弟叫来坐车上。但是因为我也是个写小说的，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我就特别喜欢推敲。我就觉得正是因为这个非常微不足道的细节，对王熙凤那种个性做了很深入的刻画，什么个性呢？唯利是图。王熙凤来叫贾宝玉的时候，曹雪芹是这样写的，宝玉是很不情愿的来到她的车前的。经常给凤姐当跟屁虫的这个小弟弟，为什么这么不情愿？凤姐要去看秦可卿，那我得跟着。现在凤姐专门来叫你，跟我一块坐车，为什么不情愿，因为贾宝玉很重情重意，而他现在正和秦钟待在一块，秦钟刚刚死了自己唯一的姐姐。

听众朋友们想一想，既然王熙凤是秦可卿唯一的好朋友，既然凤姐儿当日曾经说，秦钟一来把贾宝玉都比下去了，贾宝玉是一个女孩儿一样的人，不应该猴在马上，那为什么比贾宝玉还要文弱的秦钟就得骑马呢？为什么凤姐就不能说把秦钟一块叫来，咱们姐儿三个一个坐车。王熙凤一边一个，揽着两个小男孩，特别是秦钟是刚刚丧失了唯一的姐姐，非常痛苦，特别需要别人关怀，特别需要别人爱护，但是王熙凤不仅不爱护这个可怜的小孩，还硬生生把正在关心陪伴他的宝玉给叫走了，这是为什么？

听众朋友们可以琢磨一下，因为王熙凤唯一的好朋友秦可卿已经死了，而以贾宝玉为生命的贾母还活着，还掌控着荣国府，如果贾宝玉出了事，王熙凤没法见贾母，她必须要爱护贾宝玉，至于秦钟，她就不需要管了，因为他姐姐已经死了，事情就是这么微妙，这么简单，也这么残酷。

我就设想，假如凤姐把两个男孩都叫到车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很亲切的在那呵护，那多好，但是这就不是脂粉队里的英雄王熙凤了，而是脂粉队里活菩萨李纨，或者是脂粉队里的窝囊废尤氏了。这些人情世故，曹雪芹真是琢磨到家了。

贾宝玉的农村见闻

凤姐叫贾宝玉和她一块坐车，有人就来汇报了，说奶奶这个地方有个可以下来方便一下，凤姐就问，邢夫人王夫人，他们说不用歇了，奶奶自理凤姐听了说，那我们歇一歇。这就又出来了一段很好玩的故事，那就是贾宝玉和王熙凤看到了真正的贫穷的农村了。他们进入茅舍，王熙凤要方便一下，就说宝玉你先出去玩玩吧，贾宝玉就带着秦钟出来了，带着小厮们各处的玩，看了看各种各样的锨、锄头、篱笆等等。太奇怪了，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用的，也不知道他是叫什么名，那些小厮就一一的告诉宝二爷，这是干什么的，那是干什么的，宝玉听了就很感叹。

又到了一个房间里面，看到炕上有一个纺车，宝玉就说，这是干什么的？小厮们就告诉他这是干什么的，这是纺线的。宝玉一听，我上去玩玩，就上去拧纺线的纺车，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乱嚷，别动坏了，这个丫头一出来，贾宝玉那些随从断喝阻拦，我们宝二爷爱怎么着怎么着，你还敢。宝玉什么表现，忙丢开说，陪笑说，“我因为没见过这个，所以试他一试。”贾宝玉是多么有平等意识，他的小厮耀武扬威，而他要陪笑，要解释我为什么要见识见识。

那个村庄丫头，你哪里会弄这个，站开了，我纺给你看。这个人是天然去雕饰的一个乡村丫头，不讲究那些国公府的礼数，你是什么大少爷，你是贵族公子，站开了，我纺给你看。这个时候，我们就看出来，贾宝玉对女性极端尊重的人，和秦钟这个谐音是“情种”的，完全不一样。秦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拉着贾宝玉悄悄的说，此卿大有意趣。两个人太不一样了，贾宝玉和秦钟都对这个乡村姑娘有好感，但是贾宝玉很尊重对象，而秦钟起了歪念头了，有个亵玩的心思。贾宝玉一把把他推开，“该死，再胡说，我就打了。”这一段很生动，把这两个虽然是极其好的好朋友，品性太不一样，写活了。贾宝玉就是警幻仙子说的那个意淫，对所有的女性都是体贴照顾的，而秦钟就是警幻仙子说的那个皮肤滥淫。我们下面还要说他是怎么样和智能儿在那皮肤滥淫。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他们休息了一番就赶上大殡的队伍，这个大殡的队伍到哪儿去下塌？铁槛寺。铁槛寺住的人非常多，到了铁槛寺之后，贾珍就要招待这些亲友，也有留下吃饭的，也有不吃饭的。女眷关系特别好的要等三天再回去，但是邢夫人和王夫人，因为她们是长辈，她们就要回去了，而王夫人还想把宝玉带着，宝玉当然不愿意去了，这里这么好玩，他要陪着秦钟。王夫人没有办法，就把贾宝玉又交给王熙凤来照顾了。

这个铁槛寺是荣国公和宁国公当年建的一个寺，这就是准备家族有人死了就送到这里。送殡的很多人就都住在这里了，但是王熙凤不能和贾府的那些人，那些旁支的女性一块住在这里。听众朋友们想一想，凤凰还能和乌鸦麻雀住在一块吗？她要另找一个地方，她到哪去呢？她到馒头庵去住。这就出来了两个词，一个叫铁槛寺，一个叫馒头庵，这里面是大有章法的。

馒头庵和铁槛寺，都是从唐诗来得，唐诗有两句话，“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就是人生有各种各样的门槛，你的门槛再高，最后你也得一个土馒头把你给交代了，埋到坟墓里面了。所以铁槛寺和馒头庵都意味着人生无常，最后结果全部完蛋。但是曹雪芹在这个地方调侃了一下，说这个馒头庵本来叫水月寺，因为它的馒头做的好，才改名叫馒头庵了。

到了馒头庵就要出两件事情了，那就是第15回的题目当中的，“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什么意思呢？王熙凤在铁槛寺害死了两条人命，得到三千两银子，这是她在铁槛寺办这个事的结果。而秦钟在给自己唯一的姐姐送葬的过程当中，居然在下塌处和尼姑智能儿上了床了。

我们先看看王熙凤是怎么样的利令智昏在铁槛寺办了一件很恶的事情。王熙凤到了馒头庵，馒头庵的住持叫净虚，净虚要求王熙凤办事，办什么事呢？简单的说，就是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看了财主小姐张金哥。但是张金哥早就接受了原来长安守备公私的定礼。这样两家就打起官司来了，谁也不干，都得要张金哥。长安太爷小舅子认为我的权势大，守备公子说这是我早就定了的，谁也不让谁。这个尼姑庵的住持净虚就求王熙凤，长安节度使云光与贾府关系很好，请你们给他写封信，叫云光给张金哥家和守备家下命令，因为长安守备那得听节度使的，当地的一个财主就更得听节度使的了。净虚就给王熙凤说，你如果帮了这个忙，财主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请愿。

王熙凤什么表现？事倒不大，先来了这么一句，这么仗势欺人的事，她认为小菜一碟。然后故意的说，我也不等银子使，我也不做这样的事。王熙凤是个什么人？王熙凤一听说倾家孝顺就马上点头，岂不是太没有身份了，她必须得拿一把，但是这个老尼姑狡猾狡猾的。那个时代寺院里面的一些住持和尚，尼姑庵里面的一些住持尼姑都是经常在达官贵人的府上来往的，去给人念个经，生了儿子念个经，死了人去念个经，所以她跟这些人都熟。

她马上就知道，对王熙凤这样的人得用激将法，她就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张家已经知道我是来求府上了，如今不管这个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不稀罕他的谢礼，倒好像府里面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听听，你如果不管，说明你们贾府没有势力，王熙凤是个什么人，抓尖要强，一听这个马上发了兴头，说你是素日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凭他什么事，我说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王熙凤明明知道她要做的这个事很缺德，但是她说她从来不相信地狱报应，甭管什么事，我说行就行。借这么一个小事就大敲一笔竹杠，要三千两银子。

听众朋友们想一想，刘姥姥参加了大观园的宴会，说你们吃螃蟹20两银子，够我们庄户人过一年。王熙凤开口就要了三千两银子，三千两银子是多少个20两银子。我是中文系的，我算不好，听众朋友们可以算算，这是一个庄户人家多少年的生活费。但是王熙凤还偏偏要说，我还看不上这点银子。她怎么说的？“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牵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作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便是三万两，我此刻也拿的出来。”多么大的口气，小厮们的盘缠要三千两银子？王熙凤说顺了嘴，把荣国府的管家婆，中饱私囊的老底，给抖搂出来了，三万两银子现在马上就拿得出来。

最后结果，凤姐派旺儿假借贾琏的名义写了一封信，送到长安，张家就把金哥改许了李衙内。而张家这么一个势利眼的父母偏偏养了一个重情重意的女儿，守备公子也是一个痴情的，张金哥和守备公子听到这个事，两个人双双自尽。张家和李衙内两家人财两空，而王熙凤一封书信赚了三千两银子，害死两条人命。

听众朋友们，你们看看，王熙凤在协理宁国府的过程当中，大刀阔斧，英姿飒爽，那是多么能干的一个女强人。但是她也搂草打兔子，不费吹灰之力，赚进大笔的银子。而且这只是开始，从此王熙凤就知道，荣国府这块金字招牌有多大的分量，她就懂得利用这个招牌。正如小说里面写的，从此王熙凤胆识越来越壮，更加胡作非为。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可胜数。王熙凤一生舞弊作孽，做了很多事，铁槛寺这件事就是选了一个典型的事例来写，她干的其它事就可以想象了。这样一来，协理宁国府的大能人，也开始了蛀空荣国府的大工程。将来给贾府带来灭顶之灾，有贾赦的所谓功劳，也有王熙凤的所谓功劳。

贾宝玉当时在太虚幻境看到王熙凤的画，是冰山上的雌凤。冰山消融了，凤就没立足之地了。她的判词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生命”。王熙凤确实是聪明，为人处事，高人一等。所以我曾经在文章里面说，王熙凤是曹操的女儿，王熙凤像曹操一样，杀人如草不皱眉，残忍狠毒，说干就干。她害死了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金哥，还有她的未婚夫，后来又害死了尤二姐，她也就给自己最后覆灭创造了条件。这是贾府的霸王凤，最后自己导致了贾府被抄，自己进了狱神庙，释放了之后在大观园扫雪，最后被贾琏休了，哭向金陵，短命而死。唯一的女儿还给卖进了妓院。

秦钟与智能儿偷情

第15回，王熙凤弄权铁槛寺，这是写的非常重要非常生动的一段，对整个《红楼梦》的情节往前发展，也是有很重要的作用的。而回目当中的秦鲸卿得趣馒头庵，我们就简单提他几句。那就是秦钟在这住下的时候，就和智能儿两个人眉来眼去，被贾宝玉发现了，贾宝玉在倒茶的时候，就叫智能儿你给我倒个茶。但是贾宝玉看出来智能儿更想倒茶的是给秦钟，果然晚上，秦钟就和智能巫山云雨起来，也被贾宝玉当场给按住了。

这段描写多少有那么一点点色情的味道。但是这里面说明什么呢？说明秦钟确实和贾宝玉是不一样的人，他就是那种警幻仙子所说的皮肤滥淫。你的姐姐死了，你是来送丧的，你怎么就去和一个小尼姑干起这个来了？你自己就不去想想，这是不是太荒唐了？但是秦钟似乎就没有当回事儿。贾宝玉把他们两个按住了，把智能羞的趁黑跑了。宝玉就拉了秦钟出来说，你还犟嘴吗。秦钟就告饶，贾宝玉就说，这回子不说了，等会睡下细细的算帐。这句话叫很多的红学家，特别是国外的一些红学家，就做出来了很多文章。有的人就说贾宝玉和秦钟同性恋，躺下算帐，就是算这样的账。

我记得1980年，我给六个国家的留学生讲《红楼梦》的时候，我教的一个瑞典留学生就直接给我提过，说马老师，贾宝玉和秦钟是不是同性恋。我当时对他的解释，我到现在还是这样认为，我给他说，我们看红楼梦曹雪芹怎么写的，我们怎么看，曹雪芹只是说睡下了和你细细的算帐，接着他说，“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帐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没写，他不写我们就不要推测了。曹雪芹故意的躲躲闪闪，故意的幽默诙谐，留给读者自己去思考，当然你爱怎么想你就怎么想了。我的想法就是曹雪芹怎么写的，我们就怎么认为。

第15回，写的这两件大事就都办完了，又过了一天，凤姐要把尼姑拜托她的事，完完整整的办好，她又要给贾珍送一个全人情，她又要给贾宝玉卖个面子。给贾珍，我给你的事太伤心了，我送佛送到西天了。对贾宝玉，你愿意在这玩我陪着你，所以她多待了一天，最后所有的事都办完了，善始善终，这才回到了荣国府。这样一件宁国府的大丧事，豪门大丧就办完了。

秦可卿曾经向王熙凤托梦，不久我们家会有一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喜事，这桩喜事在第16回就来了。我们今天先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二、知识点补充

1、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

诗句，“土馒头”暗指坟墓，出自宋代范成大《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唐王梵志《城外土馒头》也有诗:“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