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吃说三人行是一档关于口吃的播客 (Podcast) 节目。口吃说的三个创始人连线聊关于口吃的体会。
"Behind the Stammer talk" is a Podcast about stammering. The three founders of the Stammer Talk chat online and talk about stamme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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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吃说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很荣幸咱们三人行的三个人又回来啦。
宾佳:最近在美国密歇根的当地一家医院的门诊康复科做言语治疗师的实习。比方一个中风的病人一般先去急诊,然后等生命体征都稳定之后会转到“Impatient rehab (住院康复)”,然后有了生活自理能力之后就可以出院了。之后如果还有一些问题,就被送到“outpatient rehab (门诊康复)”。
都见到了哪些言语障碍病人?
我见到最多的是中风的病人。年龄最小的大概有三十多岁的,然后最大的有七八十岁的。另外就是帕金森(失智症)的病人也不少。之后呢关于嗓音问题方面的病人也不少。
这些言语问题会出现像口吃者类似的心理问题吗?
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障碍。因为这些言语问题都是一个非常突然的转变,之前说话对于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简单的事情,之后变得非常复杂。
一般来说接受自己目前说话状态的人比不接受的康复的要好。
他们会跟某些口吃者一样有自卑感吗?
这个不一样。在我接触的病人当中,我不觉得他们是一种羞耻,更多的是一种frustration(挫败感)。口吃者所具有的羞耻感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但是这些言语有问题的人更多的是沮丧。
比如我知道这个东西是一支笔,我也能够摸得到它,我也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我就是想不起这个这个词是什么。
那这些病人具体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比如说像失语症的话,会有很流利的失语症,也会有说话吞吞吐吐不流畅的病人,这取决于他们大脑损伤的部位。有些失语症病人说话很流利,但是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比如你问他,你今天过得怎么样,然后他就会讲,我桌子上看到一只笔和地下有一只猫。
口吃在言语病理学的定义上是一个很单纯的一个流畅性问题,它并不存在说你找不到合适的词,也不存在说你听不懂其他人讲话。其他的一些可能更严重的一些语言障碍的病人在语言沟通上会有一个非常大的一个障碍。可能听不懂别人的讲话,也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思。
在治疗这些病人的时候同治疗口吃者使用类似的方法吗?
我在这次实习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口吃者,是一个遗憾。我举个中风者的例子,这个患者在找不到合适的词的时候会说话卡住,或者重复,所以在行为上有些像口吃者。但是一旦你提醒了他,让他注意自己的讲话之后就不口吃了。这一点跟口吃者不太一样,我们是越注意自己的说话就越口吃。
所以这两个半月里学到的东西就是原来我有好多东西是不知道的,人的语言和言语的表达有非常多的细微的环节。
关于中风患者的语言康复
在中风之后两星期之内的话,就开始康复治疗和在比如六个月之后再做康复治疗,会有非常大的差异。就是我们要在大脑恢复的黄金期去做干预,就是你在这个期限内做干预,你干预的越快,大脑的功能的就恢复地越快。
那最典型的任务word retrieval(找词)来说,在临床里面会做一些训练。比如找反义词,我说big,让患者去说反义词small,这对于大脑是一个重新一个学习和记忆的机会。还有一个训练的方法叫做description(描述),比如我说:“这是一个容器,然后我们会用来它用它来喝水,那么你告诉我这个东西叫什么?” 患者有可能知道这个东西,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然后通过这种方法让他们重新学习这个东西叫“杯子”。另外一个方法是反过来让他们来描述一个事物。
这些训练方法的目的是让communication(交流)不要break down(中断)。所有言语治疗的中心是为了交流能不间断进行下去。
刚才说的这个方法是重新教授患者词汇,但是患者可以做到举一反三吗?
这个问题又问到点子上了,这个也是言语治疗的局限性。这也是为什么言语治疗的周期都比较长的,至少都是十次起。我觉得最有趣的一点是治疗要根据患者的情况和目标来制定,通过一系列的训练,让患者回到尽量能回到问题发生之前的沟通状态。
比如一个退休的人,训练的目的是让他正常地过退休生活。比如退休的生活就是能够打电话,能够付账单,能够去超市买东西,然后我们在训练的时候就会训练一些日常词汇。
治疗有非常大的一部分会对患者的attention(注意力)进行训练,就是患者的大脑能够长时间关注一个东西,然后另外一个非常大块是训练memory(记忆力)。所以一般在言语治疗开始之前要对患者的记忆力做一个评估。
口吃者为什么会有羞耻感?
龚嵘:谢谢宾佳的分享,我觉得前面讲到这些言语患者没有太多羞耻感,而口吃者很多都有羞耻感,这点可能值得我们再讨论一下。
宾佳:这种羞耻感,对咱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啊。对于我们来说,言语上的流畅度问题对生活的影响远远小于负面情绪和羞耻感对我们的影响。
这个跟文化差异也有关系。因为基本上我接触的病人80%都是白人。这个群体有经济能力、也有意识去寻求帮助和治疗。所以在我接触他们的过程中很少感到他们的压抑。而我们东方人很多东西喜欢自己去消化,可能这是容易自责和羞耻的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是社会上的一个认知偏差。至少目前我们很少因为一个人中风或是抑郁症去取笑他们,但是口吃者就容易被取笑。所以我觉得口吃者要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不要生活在黑暗当中,因为口吃并不是见不得人的。
这次实习对我另外一个很大的感悟是什么呢?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尽管我有口吃,但是至少比起我见到的一些病人来说要幸运的多。
比如当你看一个20来岁的人整个能够吃东西,或者一个比你更年轻的人中风之后,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丧失了之后,就是尽管口吃这个东西是不理想,但是至少说我可以相对正常地生活。
当我看到这些病人的时候,我觉得真的我们口吃者没有必要生活在黑暗当中。因为大部分人是比较宽容的,也是比较善意的。所以我鼓励我们有口吃的人把自己的口吃讲出来,把自己的口吃表现出来是消除内化的羞耻感的一个很好的方法。这至少也是我作为一个口吃的人最大的一个感悟。
乔治:我们在小的时候可能容易自责,比如说父母离婚,这个事情可能跟孩子毫无关系,但是小孩可能就会觉得是自己的错。然后我们聊到一些中老年的中风患者,他们可能不会把问题归因到自己身上。
但是我们口吃者需要长大,我们要用一个成年人的方式看待自己问题,理性地归因。
口吃影响职业吗?
宾佳:就好比我们小时候被蛇咬了一口,有后怕。但是我们也不要活在过去的世界里,我们需要勇敢地走出去。与其等待其他人来理解和救赎,咱们还不如勇敢地走出来,把咱们的经历讲给更多人听,然后你会发现口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这是实习结束的时候,督导跟我做总结。我当时就说我很多年以来,觉得非常多的问题都是因为我的口吃。我觉得我不能成为一个好的言语治疗师,可能就是因为我有口吃。然后他当时就跟我说了一句话:
”你要成为一个专业的言语治疗师其实跟你口不口吃基本上没有关系,而更多有关的是你各方面的综合能力和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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