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近代的哲学思想主要分为两个系统,一个是以欧洲大陆为代表的理性主义(或称唯理论),另一个是以英国为代表的经验主义(或称经验论)。双方主要是围绕着认识论的问题而产生分歧和展开争论的。简单来说,就是关于认识世界和获取真理,究竟是理性重要,还是经验更重要呢?唯理论认为理性重要,而经验论则认为经验重要。
在文艺复兴的大变革中,新的时代催生了新的思想,新的自然科学开始兴起,资本主义发展逐渐加快,探索新世界的冒险精神受到鼓励。因此,人们焕发起了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热情。那么,如何认识世界,如何寻找真理,这个问题便自然而然地反映到了思想与哲学中。这是一个紧迫而且切合时代需要的问题,绝对不是那种无聊的、类似于经院哲学式的讨论。
勒内·笛卡尔(1596—1650年)出生于法国,早年在耶稣会公学学习,但他很快就开始质疑学习的价值。笛卡尔认为,大多数学科并没有一个坚实的基础。于是,他撇开书本开始游历欧洲各地。有一段时期他在“三十年战争”中站在新教的一边。1619年冬,他在德意志时形成了他的基本思想。1628年,笛卡尔定居荷兰,在那里安静地生活和做研究。1649年,他受邀去斯德哥尔摩担任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的老师,但因无法适应北欧的严寒气候,于1650年因患肺炎去世。
笛卡尔用法语和拉丁语两种语言写作,他最著名的作品就是《谈谈方法》和《第一哲学沉思集》。其中,《第一哲学沉思集》是一部具有很强学术性的作品。笛卡尔不仅是一位哲学家,也是一位数学家和科学家。解析几何就是笛卡尔发明的。原本他还打算撰写一本有关物理学的书,但听到伽利略的遭遇后,害怕遭到相同的命运而不敢冒险出版。
笛卡尔为近代哲学开启了新的一页。他把数学作为其哲学方法的典范,希望为人类关于世界的普遍知识找到一个坚实的基础。他通过有条理的怀疑,想把一切可疑的命题过滤掉,从而找到在逻辑上无可怀疑的命题。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把这些命题作为演绎体系的前提来使用,然后通过演绎推理来获得可靠和正确的结论。
我们知道,演绎推理的前提非常重要,即使你的推理步骤正确,如果前提不正确,那么结论也是错的。笛卡尔认为自己真的就找到了这个坚固的前提,为整个哲学体系找到了绝对确定的起点,并称之为“第一哲学原理”。
他是怎么做的呢?笛卡尔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对不同类型的知识进行讨论,并用有条理的怀疑对这些知识加以检验,以此来进行他的知识肃清工作,为知识大厦打下坚固的地基。
他首先讨论哲学传统。他指出哲学家们过去和现在在许多方面都意见不同,所以他们的话是值得怀疑的。
那么,我们的感官呢?逻辑上有没有可能怀疑我们的感官呢?有可能的。笛卡尔说,视觉和听觉有时候会欺骗我们,而且,物体太远或太小导致无法看清时,通常会犯类似的错误,我们有时候确实会陷入幻觉和错觉。
人们对同一样东西常会有两种相互冲突的感觉印象,不同的人对同一样东西的感觉印象也不同。人的感官知觉还常常会产生顽固的错觉,甚至明明在理性上知道正确答案,感觉还是会犯错,心理学家做过的许多测试都证明了这点,比如艾宾浩斯错觉、缪勒—莱依尔错觉等。所以感官并不可靠,值得怀疑。
还有,从逻辑上说,我们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做梦。相信大部分人都有过这样的经验,梦境有时过于生动鲜明以至信以为真,直到醒来才恍然大悟。而且,我们有时候会对某个场景和人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也是潜意识在欺骗我们。
对于想象来说,当然也是可以怀疑的了。不过,人们的想象往往难以脱离已有的观念以及现实世界中的经验材料,即便是最荒诞的想象都难以脱离现实,比如独角兽,虽然它是人们的幻想产物,但它其实是由触角和马组合而成的,仍然是人们根据真实动物想象出来的。
于是,为了论证我们自以为知道的一切,其实都是可以怀疑的。笛卡尔提出了一个思想实验。请想象有一个强大又邪恶的恶魔,它正在欺骗我们,它用尽各种手段误导我们的感官,混淆我们的理智,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出错,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我们完完全全地受骗了,这样,我们将无法对我们“以为”自己知道的东西抱有信心了。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才能知道自己不是被恶魔欺骗呢?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超越这种欺骗的呢?笛卡尔说,有的。
在这里,笛卡尔将怀疑推到了极致,用一种完全“夸张式”的怀疑来打破既有的一切,每一个他所持有的信念都有可能是错的,每一种知觉也都有可能是虚幻不实的。但是,笛卡尔发现,即使他怀疑一切,他也无法怀疑他“正在怀疑”这件事本身!也就是说,这个正在怀疑着的笛卡尔本身的意识是存在的。
笛卡尔把这个主张表达为“我思故我在”。请注意,我思故我在的真实意思并不是“我思维,所以我存在”,而是“我怀疑,所以我存在”。因为我无法怀疑我在怀疑,所以我存在。
这不是一个逻辑推理,而是一种怀疑者无法拒绝的洞见。这个无法拒绝的洞见,就是笛卡尔找到的最坚固的前提,最牢靠的地基,是第一哲学原理。
我们已经有了关于真正知识的一条基本原理和标准,但是我们还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并且,如果上帝存在,他还不能是一个骗子。这个困难必须得到解决。从我思故我在,笛卡尔确立了对上帝存在的一种证明,他从某种完美的东西的观念,得出一个完美的存在即上帝的存在。
笛卡尔认为,任何事物皆有原因,但是结果不能大于原因,原因必须包含着与结果一样多的实在。那么,关于一个完善之物的观念,不可能是由不完善的东西引起的。
也就是说,我心中有一个关于上帝的观念,这个上帝的观念是有关一个完善的、无限的存在者的观念。那么,这个观念作为一个结果,它的原因来自于什么呢?既然我自己是不完善的、有限的,所以我不可能是上帝这一观念的原因。那么就只能推理出,上帝的观念必定是来自于一个无限的存在者,或者说这个观念是由上帝置于我心中的,因此上帝必定存在。
笛卡尔的这个证明乍一看跟安瑟伦的本体论证明很像,都涉及完美的观念,但两者不是一回事。这是一个因果证明,这一证明从存在于我心灵中的完善存在者的观念开始,通过因果推论,从上帝的观念推进到上帝自身的存在。
现在我们知道了上帝的存在,那么另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外部世界问题。我们可以想象在我们之外存在着物质世界,那么如何知道它们实际存在呢?既然感官知觉经常会欺骗我们,那么我们就不可能通过经验的存在来证明物质的存在。
但是,如果上帝在我们心灵中印上了根深蒂固的信念,使我们确信外部世界的存在,一旦这样的世界不存在,我们就可以认为上帝是一个骗子。可是,由于上帝是完善的,他不可能是一个骗子,而我们心中的幻想或梦,和神圣的善性是可以共存的,因为上帝已经赋予我们理智的力量来消除、纠正这些谬见。所以可知,我们的感觉必定是由真实的物体引起的,确实有一个独立于我们思维而存在的外部物质世界。
关于物质与精神的关系、身心关系,一般来说,哲学上分为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唯物主义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的,而唯心主义则认为精神(心灵、灵魂)是第一性的。笛卡尔却说,它们之间是平行对等的关系,不存在谁是第一的问题,这就是笛卡尔的“心物二元论”思想。
从我思故我在,笛卡尔很容易推导出确实存在一个“心”或者灵魂,这是一个思想的存在,尽管心在认识世界时有可能受骗。笛卡尔自己存在着,并且有意识有思想,对他来说这是不证自明的,而物质世界又被证明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既然如此,笛卡尔就很自然地得出结论:世界上存在两个根本不同的实体,即心灵(灵魂)和广延(物质)。
笛卡尔承认有一个绝对的存在者,也就是上帝。心灵和物质相互独立存在,但都依赖于上帝。心灵和物质在属性上完全不同,心灵只有意识而没有广延,物质只有广延而没有意识。
既然心灵和物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那么它们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呢?这就是所谓的身心问题。心灵如何引起身体的运动和变化,而身体又如何引起心灵的变化?笛卡尔必须解释二者之间存在的紧密结合。
但是,笛卡尔并没有说清楚身心的紧密结合是如何形成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竟然认为在大脑中存在一个松果体,通过松果体这个中介,在心灵和身体之间产生了某种相互作用。他的这个假设当然是错误的了。在笛卡尔看来,动物是没有心灵的,只是一台自动机器罢了。
笛卡尔的二元论面临许多的困难,产生了大量问题,所以后来基本上就没什么人坚持这种观点了。笛卡尔其后的思想家都忙于解决笛卡尔哲学中存在的问题,他的身心问题以及关于上帝的问题,到了斯宾诺莎那里,似乎得到了较好的解决。
不过,在当代的心灵哲学中,二元论似乎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复兴,只是不是笛卡尔的原始二元论形式。意识之谜是最深邃的谜团,意识科学和心灵哲学的不断发展已经开始向这个领域发起勇敢的进军。当代著名心灵哲学家大卫·J·查默斯在他的著作《有意识的心灵:一种基础理论研究》中,就采用了二元论的思想,他称之为“自然主义二元论”。
非常棒的书!
大吕说书 回复 @王力_1n: 谢谢夸奖
等等……等等……听着有点晕。我思故我在。
假设他存在,他存在是怎样的,不会不存在,所以他是存在的。有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