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身 背影

梁修身 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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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修身是台湾上个世纪六、七是年代家喻户晓的电影巨星,代表作《笕桥英烈传》、《梅花》、《八百壮士》、《春寒》等。


眷村的房子長怎樣?不同軍種不同軍階的家庭會有不同的描述,然而眷村小孩回憶起小時候的生活時,對眷村媽媽的愛與哀愁都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那就是媽媽們都很不容易。

梁修身的父親是安徽泗縣人,母親是江蘇泗陽。16歲被抓去當兵的父親與部隊走散,獨自一人一路討飯一路沿著鐵道走了幾天幾夜才找回家。父親再次被抓去當兵時輾轉到了南京,成為了空軍的一員,於是梁修身便出在南京。民國38年母親一邊懷抱著繈褓中的梁修身,一邊攙扶著走出晚清惶恐不安的小腳婆婆搭船到了基隆港,12年後他相繼有了兩個弟弟。

來到臺灣梁家的第一個眷舍在嘉義的白川町,這是一個日據時代遺留在臺灣的公務眷舍。以父親在軍中的位階,梁家配給的眷舍是兩戶人家住一棟房子。家很小,屋子只有前後兩個小空間,前面是吃飯、活動的地方,後面就是臥室,還好房舍前後有兩個小院子,母親就會在院子裡養雞養豬來貼補家用。在白川町的眷舍很小,家也及其清簡,卻裝下了母親對他全部的愛。

和所有住在空軍眷村的太太們一樣,母親的一顆心常年懸在空中,每日裏抬頭是望眼欲穿的天空,俯身是一家老小的生計。父親身為空軍運輸大隊的士官長,並沒有太多的條件照顧家,因此母親要獨自面對家裏的各種生活瑣事,想盡辦法讓正在長身體的梁修身吃飽肚子,家裏養的母雞只要生蛋就一定煮給梁修身來吃,12歲以前家裏的每一顆蛋母親都是讓他獨享的。

青黃不接的日子時常出現,面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眷村媽媽們都練就了一身窮則變變則通的本事。記得有一次家裏又無米下炊,母親無奈之下切了一小塊喂豬的豆餅燒了一餐飯來填飽梁修身的肚子,多年以後梁修身當玩笑和母親提及這件事,母親對那段不堪的往事依然無法釋懷,非常愧疚,所以他也再不敢和母親說起那些苦難的往事。

身在軍中的男人們不常回家,梁修身的父親回家時卻常常會請袍澤來吃飯。眷村小孩大都喜歡父親帶著軍中的袍澤回家吃飯,因為那樣就能吃到平日裡少有的美味,好好地打個牙祭,美美地解個饞。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會忙裡忙外,傾盡所能為大家準備一桌子酒菜。她蹲在爐火旁添火燒菜,食材下鍋時呲啦一聲激起一股白煙,夾雜著南台灣的熱浪纏繞在母親身上,一道菜燒好她便起身端菜送進屋裡,手裡空下來的瞬間迅速用手臂抹一下額頭淌下來的汗水,就這樣進進出出一整個晚上;男人們酒足飯飽之後,母親依然要忙著收拾殘局,接下來便要面對的就是這一餐所留下來的窮困與窘迫。所以梁修身非常不喜歡父親帶人來家裏吃飯,甚至有些嗔怪,因為在他看來母親汗流浹背的側影充滿了憂苦,自己的心裏是萬般不忍的心疼。

再見梁導的那天台北剛好遇上颱風天,風夾著細雨在街頭狂舞,梁導居然提早十五分鐘到了工作室。見面的那一刻我有點意外,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雙眼略帶血絲,眼袋顯得明顯許多,下巴上掛著灰白相間的鬍子茬,T恤衫的側面被雨水打濕了,顯得有些鬆垮,一改他往日裡英挺俊朗的樣貌,絲毫看不出曾經那個家喻戶曉的巨星風采。進得門來還沒落座,梁導便說:“抱歉我今天這個樣字來,昨天我母親過世了,因為我們早就約好的事情,我想還是要來,不過我只能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說罷便坐下來聊起紀錄片拍攝他所能給我們的種種幫助,期間接到兩個弟弟在桃園機場打來的電話,他們分別從國外趕回台灣奔喪,電話裡他只是簡短平靜地告訴弟弟們集合的地點,並強調他在開會。

   會議結束已是傍晚時分,離開工作室時我們送梁導下樓,台北的天空依舊陰沈著,雨小了很多,風時狂時弱地不停吹,梁導轉身離開,步履有些沈重。目送著他的身影在騎樓下漸漸遠去,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他口述中的那位淒美的母親,隱忍而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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