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真相 | 157.徐阶的逆袭

本期内容

1. 杨继盛弹劾严嵩失败，最后慷慨赴死

2. 徐阶的逆袭和严嵩父子倒台

3. 严世蕃是西门庆原型吗？

4. 如何评价嘉靖皇帝？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说到一个叫做杨继盛的官员，准备报答嘉靖皇帝给他连续升官的恩德，决定玩一票大的，四个字，拍死严嵩。

公元1553年正月十八日，杨继盛在斋戒三日后上《请诛贼臣疏》弹劾严嵩，历数其“五奸十大罪”，要求砍了这个大奸臣的脑袋。

                               一

杨继盛和严嵩有私仇吗？没有，严老爷子既没抢杨继盛的老婆，也没夺他家财产；严嵩在官场上压制了杨继盛？也没有，反而是积极拉拢杨继盛，想收杨继盛为自己的门生，极力提拔他。

杨继盛之所以要这么做，只是一个原因，他觉得他应该去做。可是嘉靖皇帝收到这封告状信，就有点儿不高兴，据我个人的猜测，不高兴的原因可能有两点，第一点是奏章里面说得相当不客气，其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不意皇上聪明刚断，乃甘受嵩欺，人言既不见信，虽上天示警亦不省悟，以至于此也。”这一句应该对嘉靖的刺激很大，这不仅仅是说嘉靖是一个老糊涂，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更重要的是，杨继盛说老天爷多次警告过您了，您也不听。你要知道，嘉靖可是一位天天琢磨着跟上天沟通，想成仙的主儿，现在杨继盛相当于说，老天爷对您相当滴不满意，那还成个毛仙啊，所以，嘉靖生气是必然的；

第二个就是杨继盛居然让嘉靖去问问他的两个儿子裕王和景王，说那两个孩子都知道严嵩是奸臣。这里面的问题并不在于嘉靖连他儿子都比不上，问题是，你杨继盛咋知道我的两个儿子对严嵩不满呢？你经常和我儿子们联系？这就麻烦了，我们都知道，大臣私下里结交皇子，是一件最让皇帝心惊胆战的事情。所以，严嵩看到杨继盛上书里面居然有这样的话，“喜谓可指此为罪”，这就是你杨继盛的大罪，就下令把杨继盛打了一百屁股板子，随后扔进了刑部的大牢。《明史》上记载，当时有人在他被打板子之前，偷偷地给他蛇胆，说这玩意可以止疼，但杨继盛拒绝了，他说的是“椒山自有胆，何蚺蛇为！”我自己有胆子做，就有胆子承受，不用这玩意。被打之后，两腿创伤腐烂，半夜疼醒的时候，这位老杨让狱卒拿着灯，摔碎瓷碗，拿着碎片，一点点地把腐烂的肉割掉，然后又把好肉上面连着烂肉的肉筋割断，旁边的狱卒看得心惊胆战，站都站不稳，杨继盛却是“意气自如”。

实事求是地讲，嘉靖并没有想杀了杨继盛，所以，此人除了开始受了刑，随后在监狱里的三年，几乎就没人搭理他。

三年之后的1555年，也就是嘉靖34年，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导致杨继盛最终没逃过一死。这件事就是严嵩和他干儿子赵文华因为索贿不成，以“糜饷殃民，养寇不战，冒领军功”三个罪名，弹劾闽浙总督张经。现在看来，这自然是一件冤案，可是当时张经的下属胡宗宪选择了落井下石，事后连升三级，成为右佥都御史，内阁里的其他宰相，包括徐阶、李本这样后来认为正直的人，也全都选择了沉默。

这么多大臣都不反对，在嘉靖这个皇帝看来，那就是铁证如山，张经只能去死了。严嵩在陷害张经的阴谋得逞之后，仔细揣摩了一下朱靠猜的心思，他觉得嘉靖应该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一个两省总督贪腐案，同案犯是不是少了一点儿？当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笃定之后，他开始往死刑犯的名单里加人了，这里面就包括了杨继盛，就这样，杨继盛在关了三年之后，突然之间陪着另一个倒霉蛋，张经张大人一起被砍了脑袋。

在被执行死刑之前，杨继盛的老婆张贞委托他的好友王世贞给嘉靖写了一封信，说我老公和张经根本就不认识，咋能在黄泉路上手拉手？然后在结尾写道，“倘以罪重，必不可赦，愿即斩臣妾首，以代夫诛”，意思是我替我老公去死，可惜的是，严嵩当然不可能让嘉靖看见这封信。杨继盛在刑场上，依旧十分从容，留下了一首著名的五言诗，开头两句就是“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这首诗在后世也非常有名，他死之后不久，他老婆张贞也上吊自杀，等于是殉夫了。

现在的人对杨继盛的评价都很高，《明朝那些事儿》里是这么说的，“明知不能成功，明知必死无疑，依然慷慨而行……这正是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魂魄”，对于这一点，我觉得毫无疑问，也不需要讨论。

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对于严嵩这样的权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他最致命的一击，让他从那个位置上滚蛋？大明王朝，谁又能做到这一点呢？

                            二

公元1554年，也就是嘉靖33年，一位年轻的翰林院编修给自己老师留下了一封信，然后辞职，飘然而去。在那封长信里，他对自己老师充满了感恩之情，但是也留下了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自己尊敬的老师在国家政治污浊，弊病丛生的时候，不挺身而出，而是成天唯唯诺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这个16岁中举人，23岁中进士，不到30岁就担任翰林院编修的天才，名字叫做张居正，关于他的故事，我们后面有很多东西要说，现在要先来说说他的老师徐阶，也就是最后给了严嵩致命一击的家伙。

当时徐阶的身份相当显赫，脑袋上有一连串的头衔，吏部尚书、太子太傅和武英殿大学士，是仅次于严嵩的内阁成员，简称内阁次辅，也就是副宰相。

在年轻的张居正看来，您都是副宰相了，干点儿啥事，那还不是轻松加愉快，就算搬不倒严嵩那个王八蛋，也可以时不时地站出来反对两下，而不是现在这副唯严大人马首是瞻的奴才相。

可是别人不知道，徐阶自己心里相当清楚，他这个副宰相是怎么来的，那就是做对了两件事，第一，揣摩好嘉靖皇帝朱靠猜同志的心思；第二，拍好内阁首辅严嵩严大人的马屁。

想当年，徐阶也是一个白衣飘飘的热血少年，刚登上官场的时候，当时的首辅张璁上书说孔子老先生从宋朝开始，就被封为“文宣王”，但这个称号不对，孔子他怎么能是王呢？他是老师，是先生，是所有皇帝和王的恩师，所以，我们应该称呼他老人家为“至圣先师”。

年轻的徐阶立马跳出来，上了一篇文章，《论孔子祀典》，驳斥宰相张璁就是胡说八道，气得那位内阁首辅指着徐阶的鼻子说，你小子居然敢背叛我？徐阶的回应绝对让今天很多大学生们热血沸腾，《明史》记载，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年轻英俊的徐阶，长身而立，朗声答道“叛生于附，阶未尝附公，何得言叛？”别看你张璁是内阁首辅，俺徐阶从来都没想依附你，没有依附的关系，你怎么能说我背叛？然后“长揖出”，对着张璁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走。

这行为简直就是酷毙了，帅呆了。可是事后的结局很不美好，这哥们被贬到了穷山僻壤的大西南，费了好大的劲儿，后来才重回中央，从那以后，徐阶的思路就变了，若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必须先掌握权力。

那要咋样才能掌握权力呢？一是不能和现在有权力的人硬碰硬，二是要想办法让皇帝喜欢我，终极大boss嘉靖皇帝不是喜欢写青词吗？那我徐阶就仔细研究青词，至少要写得和严嵩一样好。

徐阶是什么人？他可不是杨继盛那种30多岁才考中进士的一般人才，人家18岁中举人，20岁就在殿试上夺得第三名，也就是一甲进士榜里的探花，那是相当滴聪明，可以跻身古往今来神童行列的人物。

你要知道一件事，徐阶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必须使用八股文，不像唐宋时期，自由文体，诗词歌赋啥都行，想写好八股文，除了人聪明，还要有相当深厚的文学功底。

所谓八股文，就是给你一个题目，你不能随便写，开篇必须是两句话，叫做“破题”，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论点，比如说题目叫《鸭子》，开篇你可以写“鸭子者，厚毛扁嘴善水动物也”，这就算破题了，接下来就是“承题”，“起讲”，也就是进一步围绕你的破题进行阐述，再往下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股必须用对偶的句子，即便是你在这四部分只是想讲鸭子的叫声，那也只能是“呱呱呱，嘎嘎嘎”这样的对偶句式。最后一部分叫做“大结”，总结性陈述，可以任意形式。算下来，这种文章一共八个部分，所以俗称八股，字数上一般也都有规定，300字到500字不等。

今天说起八股文，铺天盖地的，全是骂声，甚至这个词都成了封建腐朽的代名词。这其实对“八股文”这三个字是很不公平的。实事求是地说，八股文自从在大明成化年间确定下来之后，明清两朝都使用它作为考试的文体是有原因的，第一是它很公平，所有人必须按照这个格式去写，这样写出来的文章很容易就能比较出高下；第二个原因就是实践发现，凡是八股文写的好的，任何文章都能写得好，尤其是议论文，因为在这个体裁下，你必须十分清楚自己的论点、论据和总结，才能写好一篇文章。

民国以来对八股文的批判，实际上是对科举考试的批判，因为科举考试把祖国花朵们金子一样宝贵的青春都消耗在研究四书五经，程朱文章上了，他们开始的时候，是用八股文三个字代指科举考试的，结果长时间的口诛笔伐之后，一些根本不知道啥是八股文的家伙长大了，成年了，他们接过了批判的长枪，使劲地对着八股文乱扎，实际上，搞错了对象，还不自知。

言归正传，我们的徐阶徐大才子，科举榜上的探花郎，八股文自然是好的，那么，写青词这玩意对他很难吗？当然不难，很快地，他写的青词就获得了嘉靖的高度赞赏，随之而来的，就是官帽子的不断变大。

除了青词，徐阶还对严嵩保持着极大的顺从和尊重，一般来说，只要是严嵩定下来的事情，他都不会反对，这就是为啥张居正的信里，对他有着些许的不满。可是徐阶心里想的是，居正啊，我老徐也有年轻的时候，但那不好使，不管用啊。

就这样，到了嘉靖执政后期，徐阶已经隐隐约约有和严嵩并驾齐驱的势头，而且这个势头居然没让严嵩有任何警觉，老徐也算是本事了得。

机会也是说来就来，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十一月，嘉靖住的西苑永寿宫发生大火，皇帝老子搬到了玉熙殿，可是这地方实在是太小，就在这时候，严嵩的脑子进水了，他居然建议嘉靖暂时去南宫居住。南宫是什么地方？前面说过，那是当年明英宗朱祁镇被从蒙古放回来之后，他弟弟朱祁钰囚禁他的地方。现在这个严嵩居然想让我住到那里去，你严大人是啥意思？

就在嘉靖心里翻腾着万丈怒火，外表不动声色的时候，徐阶也出了一个主意，说我们可以用这些被烧宫殿的石料木材，再重新盖一座宫殿，花费不大，时间也不长，您很快，就能得到一座新的宫殿。嘉靖心里马上就觉得，徐阶这才是真正为自己着想的人，既盖了新房子，还让天下人看到我朱靠猜是勤俭节约的好皇帝。

从这之后，就好像是中了邪，不仅是严嵩自己昏招不断，经常理解错皇帝的意思，而且围绕着严大人，一件件看似不大的事情也接连发生，比如说1562年四月的一天，一名嘉靖皇帝比较信任的，叫做蓝道行的道士，在做斋醮仪式的时候，看着那些他随手乱画出来，嘉靖却非常相信的图案，一本正经地对嘉靖说，老天爷告诉您，“今日有奸臣奏事”，意思是接下来向您汇报工作的，是大奸臣。好巧不巧，很快太监就汇报说，内阁首辅严嵩严大人请求觐见。

嘉靖看看那个图案，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心里面终于把这个严老爷子划到了白脸曹操那一类人里。

就在这种情况下，徐阶的最后一击终于出手，他的学生御史邹应龙在1562年的秋天，上书弹劾严嵩和严世蕃。

严世蕃就是严嵩的宝贝儿子，时任工部侍郎，也就是大明朝建设部二把手，那捞钱的速度是杠杠滴。

邹应龙的告状信里，除了把严嵩结党营私，横征暴敛，糊弄嘉靖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外，主要还有针对严世蕃的两个罪名，一是“凭藉父权，专利无厌。私擅爵赏，广致赂遗”，也就是贪污腐败；第二个罪名就值得玩味了，说他“聚狎客，拥艳姬，恒舞酣歌，人纪灭绝”，喝酒玩女人成了严公子大逆不道的罪名，为啥？

这事儿就要看一下当时的背景了，我们说严嵩这家伙有一点绝对是那些有道德洁癖的人喜欢的，那就是他只有一个老婆，没有任何姬妾，两口子也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严世蕃。

这个严世蕃长得不咋地，肥肥胖胖，还是一个独眼龙，有一只眼睛不好使，可是人却相当滴聪明，而且博学。他聪明和博学到什么程度呢？嘉靖皇帝外号朱靠猜，给内阁的旨意很多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每到这个时候，严嵩就会说，没事，我儿子在家呢，让他看看，结果是，严世蕃每次都能猜到嘉靖的真实意思，即便是嘉靖从某一本根本就没人知道的古书上摘抄一个段子，严世蕃也能在第一时间指出是哪一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在没有互联网的明朝，这份本事，简直就是超人。严嵩之所以能够获得嘉靖那么长时间的宠信，史学家认为和严世蕃有很大关系，甚至有人说，“皇帝不能没有严嵩，严嵩不能没有严世蕃”。

也就在邹应龙上疏弹劾的前一年，严嵩的老婆死了，按照礼法，严世蕃这个唯一的儿子必须护着老娘的灵柩回老家安葬，然后守孝三年，可是已经80岁的严嵩对皇帝说，我老了，希望儿子能陪在我身边。嘉靖说，嗯，你说的有道理，就下诏特批，严世蕃可以继续呆在京城为老娘守孝，抚灵安葬这事交给了严嵩的孙子。

可是严世蕃这个人，除了聪明和博学，就没有其他优点了，缺点倒是不少，最主要的三个毛病就是贪财，狂妄和好色。也就是这三个毛病，让他在京城守孝期间还夜夜欢歌，女人不断，邹应龙正是抓住了这个问题，上疏弹劾严世蕃。

嘉靖帝一看，气得火冒三丈，你小子不顾你娘的感受，找不找女人和我没关系，但是你不应该骗我啊，是老子特批你可以呆在京城的，你这样一弄，岂不是天下人都认为我朱靠猜也和你一样，是一个根本就不在乎老娘的，不忠不孝之徒？

徐阶在这个时候，就站在嘉靖皇帝的旁边，不失时机地献了一言，说“陛下应速断，以绝他患”，徐老爷子心里十分清楚，准备这么久，如果这一次失败，那就是彻底失败了，自己将万劫不复。

嘉靖最终做出了如下判决，严世蕃流放，严嵩退休。

可是严嵩严世蕃这对父子权倾天下近二十年，导致严世蕃这个人狂妄惯了，他居然在流放的路上贿赂押送人员，偷偷地跑回了老家。跑回老家也就罢了，他还不消停，组织了黑社会，每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两年之后的1564年，也就是嘉靖43年，巡查江南的御史林润上书，向皇帝告发了这件事，严世蕃马上重新下狱。

我们说这哥们确实很聪明，他在下狱之后，让手下人到处宣扬当年他爹严嵩是如何迫害杨继盛等人的，把这些大臣在狱中的惨状和冤屈描写得是活灵活现。于是，天下人都群情激愤，说必须砍了严世蕃的脑袋，刑部尚书黄光升及大理寺卿张守直也觉得，按照这个罪名，严世蕃必死。

可是关键时刻，徐阶出现了，他说你们赶紧地，把这些什么迫害大臣，诬陷忠良的罪名从判决书里删掉，一条也不能留，为啥？徐阶说你们用脑袋仔细想想，别管杨继盛当年是如何惨，是谁下令砍了他脑袋的？大家一听，这才如梦初醒，对于嘉靖这个刚愎自用的皇帝，你说他当年被严嵩父子蒙蔽，整死了杨继盛，他是一定不会承认的，反过来，为了维护他高大上的形象，他很可能会把所有提起这件事的人治罪，而把严世蕃无罪释放。

那咋样才能整死严世蕃呢？徐阶说简单，只要说他对两年前的判决不满，现在结交倭寇和蒙古人，试图害死皇帝就行了。

史书上记载，严世蕃听到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大哭说道“必死矣”，然后就被砍了脑袋，终年52岁。

我们说如果《明史》上的记载是可信的，那严世蕃这个人绝对不是凡人，此人精力旺盛到了极点。博览群书，过目不忘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姬妾成群，《明史》上说他一年要和九百多个女人上床，平均每天3个。由此，很多人都相信，后来的明代奇书《金瓶梅》里面的西门庆，原型就是这位严大公子，这呢，可能确实是真的，因为《金瓶梅》的成书时间就是嘉靖末年，并且严世蕃有一个雅号叫做东楼，而西门两个字正好与东楼相对，这不太像是一个巧合。

言归正传，严世蕃死后两年，老严家被没收了所有的财产，无家可归的严嵩，只能在自己老伴的孤坟旁边，临时搭建了一个茅草屋，最后以87岁的高龄，凄凉地死在了这间草屋里，别说葬礼，连口棺材也没混上，相当惨。

拜《明史》所赐，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严嵩是一个绝对的奸臣，不过在书法诗词的文艺界，很多人却非常喜爱他的诗词书画，尤其是他的字，经常被认为是正气凛然，甚至“充满了浩然正气”。这就很奇怪，我们经常说字如其人，为啥一个公认的大奸臣，他的字会充满正气？答案不复杂，我们先看一下严嵩这小子临死之前写的两句诗，“平生报国惟忠赤，身死从人说是非”，意思相当明显，我严嵩一直到死，都是忠心报国的，对皇上有一片赤胆忠心的，一个人心里面有这样坚定的信念，在书法上显出浩然正气就很正常。

可惜的是，无论是一名首辅，还是宰相，职责里面都包含了一项，那就是纠正皇帝的错误，他严大人这辈子对嘉靖是忠心耿耿，可所有精力都用来迎合朱靠猜同学了，那这个首辅就是无比糟糕的，说一句奸臣，不足为过。

                              三

严嵩倒台之后，徐阶终于当上了首辅，他的治国基本方针极其简单，那就是“尽反严嵩之政”，实际上，这可以概括为一句话，那就是不要大权独揽。他在自己办公室上挂了一幅字，是这样写的：“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意思是把决断的权力还给皇帝，把处理政务的权力还给百官，最后把官员升迁赏罚的权力还给人民公论。

公元1566年，也就是嘉靖四十五年的二月，户部有一个云南司的主事上了一本书，叫做《治安疏》，你也可以说它是弹劾书，弹劾谁？皇帝老子朱靠猜。

此人在这本《治安疏》里，严厉批评嘉靖痴心妄想长命百岁，根本就不顾忌父子、君臣、夫妇的情分，说“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老百姓都瞧不起你，朝你吐口水，你知道不？甚至说“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顺便地，这家伙把徐阶也埋汰了一下，说徐阶和严嵩没啥两样，都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嘉靖看完之后，气得发了疯，大声喊道，“趣执之，无使得遁”，快去把这家伙抓过来，千万别让他跑了。

这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就说了，那家伙吧，是个神经病，他在上书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了，买了一副棺材，和妻子儿女告别完毕，家里的仆人也都赶走了，所以，他绝对不会跑的，反而您要是不派人去抓他，他会失望得痛不欲生。

史书上说，“帝默然”，嘉靖皇帝没话可说了，虽然最后还是把这个户部主事抓了起来，但却迟迟没有判决，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就说要干死那个王八蛋，可是有时候也会感慨：“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纣耳。”他的忠心可以和商朝的比干相比，可惜，我不是纣王，不会杀他。

这位超级神经病，也超级幸运的从六品小芝麻官，名字叫海瑞。

可是还没等到嘉靖最后决定是不是杀了海瑞，他自己就先不行了，公元1567年，嘉靖45年的腊八这一天，我们的朱靠猜皇帝感觉自己大限已到，老天爷正在召唤他，于是，时隔20多年，他重新搬回了紫禁城里，6天之后，十二月十四，驾崩在乾清宫，享年60岁。

我们说这哥们执政的这四十五年，内阁首辅虽然换了好几个，而且他给他们的权力也极大，可是大明王朝的最终决断权始终是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史书上说“虽深居渊穆而威柄不移”，几十年不怎么召见大臣，但是做到了“大张弛，大封拜，大诛赏，皆出独断，至不可测度”，也就是张璁，夏言，严嵩，徐阶等人斗来斗去，基本上都是围着他的指挥棒在转，他想让谁胜利，谁就能胜利，这和汉唐宋时期被权臣或者和太监操控的皇帝完全不一样，可以这样说，嘉靖是政治斗争的高手，天赋极高。

可能有的朋友是知道的，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中的三本都是在嘉靖年间大规模出版的，那就是《三国演义》《水浒》和《西游记》，这三本书我们前面都介绍过了，可是还有两本奇书，也是在嘉靖皇帝的任上面世的，那是什么？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