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

一九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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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六年
一月四日深夜
对你的音乐成绩,真能欣赏和体会的(指周围的青年人中)只有恩德一人。她究竟聪明,这两年也很会用头脑思索。她前天拿了谱,又来听了一遍《玛祖卡》,感触更深,觉得你主要都在节奏上见功夫,表现你的诗情;说你在一句中间,前后的音符中间,有种微妙的吞吐,好像“欲开还闭”(是她说的)的一种竞争。学是绝对学不来,也学不得的,只能从总的方面领会神韵,抓住几个关键,懂得在哪些地方可以这样的伸缩一下,至于如何伸缩,那是必须以各人的个性而定的——你觉得她说得不错吗?她又说你在线条走动的时候,固然走得很舒畅,但难得的是在应该停留的地方或是重音上面能够收得住,在应该回旋的开头控制得非常好。恩德还说,你的演奏充满了你自己特有的感情,同时有每个人所感觉到的感情。这两句就是匈牙利的Imre Ungar [伊姆雷·温加尔]说的,“处处叫人觉得是新的,但仍然是合于逻辑的。”可见能感受的艺术家,感受的能力都相差不远,问题是在于实践。恩德就是懂得那么多,而表白得出的那么少。
她随便谈到李先生教琴的种种,有一句话,我听了认为可以给你作参考。就是李先生常常埋怨恩德身子往前向键盘倾侧,说这个姿势自然而然会使人手臂紧张,力量加重,假如音乐不需要加强,你身子往前一倾,就会产生过分的效果。因为来信常常提起不能绝对放松,所以顺便告诉你这一点。还有李先生上回听了你的《玛祖卡》,马上说:“我想阿聪身子是不摇动了,否则决不能控制得这样稳。”
无论你对灌片的成绩怎么看法,我绝对不会错认为你灌音的时候不郑重。去年四月初,你花了五天功夫灌这几支曲子,其认真可想而知。听说世界上灌片最疙瘩的是Marguerite Long [玛格丽特·朗],有一次,一个曲子直灌了八十次。还有Toscanini [托斯卡尼尼],常常不满意他的片子。有一回听到一套片子,说还好;一看原来就是他指挥的。
去年灌Concerto [《协奏曲》]时,不知你前后弹了几次?是否乐队也始终陪着你常常重新来过?这二点望来信告知。我们都认为华沙乐队不行,与solo [独奏]不够呼应紧密,倒是你的solo常常在尽力承上启下的照顾到乐队部分。
我劝你千万不要为了技巧而烦恼,主要是常常静下心来,细细思考,发掘自己的毛病,寻找毛病的根源,然后想法对症下药,或者向别的师友讨教。烦恼只有打扰你的学习,反而把你的技巧拉下来。共产党员常常强调:“克服困难”,要克服困难,先得镇定!只有多用头脑才能解决问题。同时也切勿操之过急,假如经常能有少许进步,就不要灰心,不管进步得多么少。而主要还在于内心的修养,性情的修养:我始终认为手的紧张和整个身心有关系,不能机械的把“手”孤立起来。练琴的时间必须正常化,不能少,也不能多;多了整个的人疲倦之极,只会有坏结果。要练琴时间正常,必须日常生活科学化,计划化,纪律化!假定有事出门,回来的时间必须预先肯定,在外面也切勿难为情,被人家随便多留,才能不打乱事先定好的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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