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取经大业的内外因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众所周知，所谓西游，就是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的过程。但取经这件事的缘起，其实是有内因和外因的。

外因就是前面说的，正是盂兰盆会上，如来佛祖说：“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我待要送上东土，叵耐那方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迦之正宗，怎么得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寻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询经万水，到我处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化众生，却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谁肯去走一遭来？”

然后我们知道，观音菩萨报名去走一趟，这一趟顺路还给取经人物色了徒弟和坐骑，也就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和小白马。

这是取经大业的外因。如果只有外因，西游记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因为那就是一个上级下派的任务。所以，这件事还有内因，也就是当事人发自内心的需求。这个内心，就是在原文第十回讲到的。

泾河龙王求唐太宗救他，唐太宗已经答应，然而魏征还在梦中斩了龙首。泾河龙王前来索命，要与唐太宗一起到阎君处“折辩折辩”。

于是唐太宗渺涉茫茫，真的来到了地府。这一番他所见，先是魏征老友崔判官，先主李渊，先兄建成，故弟元吉。

他的亡兄故弟见到他如何呢？找他索命。原著中写道：

只见那街旁边有先主李渊，先兄建成，故弟元吉，上前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那建成、元吉就来揪打索命。太宗躲闪不及，被他扯住。幸有崔判官唤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建成、元吉，太宗方得脱身而去。

然后他又来到了枉死城，这里有一帮“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他们是谁？

判官介绍，他们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又无钱钞盘缠，都是孤寒饿鬼。”

“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就是枉死城这些鬼魂的处境，这些鬼魂见到唐太宗，也是一边喊着“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同时又大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也就是说，唐太宗去到地府，发现很多很多的鬼魂都找他索命。

这里需要讲到，唐太宗在来地府之前，与尉迟公的一场对话。

当时唐太宗梦见泾河龙王来找他索命，醒来后，他对尉迟公说：“贤卿，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东挡西除，苦历数载，更不曾见半点邪崇，今日却反见鬼！”尉迟公说：“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怕鬼乎？”

这段话，说明了唐太宗之前的世界观，就像王熙凤一样，是一个不信阴司报应的。

但是，当他在地府里走了一遭之后，他亲眼看到种种可怖可怕的现象，具体我们就不复述了，就连读到都觉得非常虐心。见到人在去世之后还在继续受苦，灵魂得不到安息，这样的想象，是民间所能想象到的可怕的事。唐太宗在地府的这趟“旅行”就是经受着这样的磨练。

在枉死城，他本想给那些鬼魂一些钱，但他当然不可能带着钱来地府。见多识广的崔判官告诉他，阳间有一个人叫相良，有金银若干在阴间这里寄放，陛下可以先跟他借这些钱分发给饿鬼们，等你回到阳间再还相良，并做一个“水陆大会”，去超度枉死城里这些鬼魂超生。

这就是水陆大会的想法第一次成形，是由崔判官向唐太宗提议的。唐太宗照做了，后来他回到阳间，确实就去报答相良了，这是后话。

最后崔判官把唐太宗送到阳间之前，再一次叮嘱他：“陛下到了阳间，千万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太宗在阴间走了这么一趟，受到的刺激非常大，刺激来源固然是看到的悲惨现象，包括那些枉死鬼索命、亡兄故弟索命，这些都是刺激。但更深层的刺激，还要继续说他与尉迟公的那场对话。

当时他说“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东挡西除，苦历数载”，尉迟公也回他“创立江山，杀人无数”，所以他在地府里看到的那些无法超度的亡灵，受苦的亡灵，都是因唐太宗而死的。

这时候的唐太宗，可能才想起自己打江山时，多少人民因他而死，其中不只人类，连各种生物在内，生灵涂炭，那么唐太宗手里的命案何等巨大。

所以，经过这一番的刺激，因果轮回的概念在他的头脑里生根、具体和清晰起来。

这才是他回到阳间之后做这场“水陆大会”的内因。

唐太宗回到阳间，做了很多好事。

传旨大赦天下罪人，让他们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超曹，仍领应得之罪。

然后又出恤孤榜文，查到宫中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人，于是出旨配军，内外俱善。

总之当时的榜文这么写“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善布浅求，获福休言后世”，当时的大唐，“无一人不行善者”。

水陆大会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开起来。唐太宗让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在众僧里逐一查选，唐僧脱颖而出。

他就是玄奘法师，他的身份和根底都非常好：外公是当朝一路总管，父亲是状元，官拜文渊殿大学士。

唐太宗听到玄奘的名字，沉思良久后问，是不是学士陈光蕊的儿子，得知正是之后，他十分认可，赐他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但是，并不仅如此，后来在玄奘启程取经之前，他和唐太宗甚至结为兄弟，唐太宗称他为“御弟圣僧”，他发誓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

可见其心之坚。那是后面两回的事情，我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