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孙悟空代表了人类的三种欲望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开始逐回给大家讲述百回本《西游记》。

《西游记》全书第一回，有点像一些纪录片比如《地球脉动》的笔法，无人机航拍，茫茫大海，海上一座山，山上一块巨石，画外音“盖闻天地之数……”，镜头向下摇，慢慢变成特写，那块石头突然裂开，里面蹦出了我们的主人公：石猴。

这一回讲的其实是石猴的童年和少年阶段，故事在这里，只是一个媒介，目的是在于向读者刻画孙悟空这个形象。这是整本书的第一主角。

值得注意的是，孙悟空从一出生就有记忆。他向须菩提祖师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也无父母”，既然无父母，那么他自己的出生，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他传述，但他自己记得他的出生：“我虽不是树上生，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

他对少年时代的自己评价是“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便罢了。一生无性。”这与后面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显然是很不同的两种个性，但这是孙悟空的猴生里第一次自我介绍，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猴生轨道，看到他是如何变化和成长的。

由上可见石猴与生俱来保留了很多通灵的记忆和能力，但石猴的童年时代，过的是类似人类童年时的情状，嬉戏玩乐，成群结伴。

他们玩啥呢？抛弹子，瓦么儿。这就是我们小时候玩的“丢石子”的游戏了，锻炼的应该是瞄准和投掷的能力。“跳沙窝，砌宝塔”这类似于“跳飞机”的游戏，锻炼的是跳跃和筑建的能车。“扯葛藤、编草袜”则应该是发生在小母猴之间，有点类似于女孩子用凤仙花瓣染指甲。“赶蜻挺、扑八蜡”不用说了，就像人类幼童斗蛐蛐、玩蚱蜢，至于“参老天，拜菩萨”，则是孩童常有的一些“日常迷信”，比如会认定某一块石头是幸运石，四片叶子的草比三片叶子的草更幸运，诸如此类。

但在这个时候，一座为猴子们设置好的水帘洞天然地出现了。

这个水帘洞里的一切生活用品日常物件一应俱全，所以让人狐疑，这些到底是如何来的？

假如我们接受《西游记》是一部象征色彩极强的小说，任何事物情节都有相应的象征义，那么在这里，石猴代表的是我们的心灵，水帘洞就是由石猴的意念所创造出来的港湾，避世安乐之地。

石猴带领群猴进入这座石洞之后，他提出了他的要求：

石猿端坐上面道：列位啊，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

众猴听说，都供伏无违，朝上礼拜，口称千岁大王。自此，石猿高登王位，遂称美猴王。

石猴既然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父母师长的教育，从来只是“跳树攀枝采花觅果”玩乐游戏，但是以上两段可见，他不但懂得先贤古训，还懂得官场职位排班。这里，对权力的欲望第一次在石猴身上呈现。

水帘洞是一个避世安乐之地，正如众猴所说，“我等日日欢会，在仙山福地，古洞神洲，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乃无量之福”，但它是否能彻底把恐惧和苦难隔绝在洞外？显然不能。

有一天，石猴（这时他已经被称为美猴王了）与群猴喜宴之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说：“我虽在欢喜之时，却有一点儿远虑。……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

这里，对长生不老的欲望，在石猴身上呈现。

所以，这一回是石猴身上各种欲望的呈现，对权力的欲望，对长生的欲望。这些欲望，他都用他与生俱力的非凡能量去实现。

孙悟空的行动力，从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强。他一想到要去学习长生不老之道，马上就令猴子猴孙们折些枯松，编作筏子，取个竹竿做篙，收拾些果品干粮之类，然后，就朝着大海的方向，从东胜神洲，渡到了南赡部洲。

在南赡部洲，他游历了八九年余，串长城，游小县，没学到要学的。于是他又再次来到大海边，编个筏子，渡到西牛贺洲。在这里，他看到一座高山，遇到一位樵夫。

前面说过，《西游记》是一部象征意义很强的小说，在这里，樵夫的出现，象征的是石猴十数个年头寻寻觅觅之后，突然降临的契机。这个人物，是石猴与神仙之间的桥梁，但有趣的是，小说把他塑造得既超然又世俗，让一个本来符号化、桥梁化的人物，也显得生动幽默。

他像是一个单位派发传单的小工，做着神仙的广告，但是当孙悟空让他做更多的服务时，他又不愿意了：“假若我与你去了，却不误了我的生意？老母何人奉养？我要斫（duo）柴，你自去，自去。”所以他能为修道所付出的，就只有偶尔学一首诗歌的精力。

樵夫向孙悟空推荐的地方叫：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斜月三星，其实写出来就是一个“心”字。心灵的心。很明显，这里是“心”的所在，住在这里的神仙叫须菩提祖师，这是孙悟空的第一位师傅。不过，关于这位师傅的故事，是从小说的第二回开始的。

总结以上情节，在这一回里，孙悟空表现出三种欲望：

对权力的欲望，对长生的欲望，对能力的欲望。

而孙悟空的这三个欲望，正是对应着普罗百姓的三种普遍愿望。权力、长生、能力。《西游记》里的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会随着情节的发展而变化，孙悟空也不例外。在这一回里，他展现的是他的性格里最基础的部分，就包含在这三个最基础的欲望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