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青牛精和孙悟空的关系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听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我们继续赏析《西游记》。

在这一回中，唐僧师徒经过一座山叫金兜山，山前有个金兜洞。青牛精就是洞主。

我们从青牛精听说是孙悟空找上门来开始说起。他一听说“一个毛脸勾嘴”的和尚在门口叫打，他的心情如何？竟然是“满心欢喜”。

他满心欢喜道：“正要他来哩。我自离了本宫，下降尘世，更不曾试试武艺。今日他来，必是个对手。”

感觉像一直在期待孙悟空来跟他比试武艺，好像为这场争斗，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跟孙悟空讲：”你今果有手段，即与我比试。假若三合敌得我，饶了你师之命。如敌不过我，教你一路归阴。”从这一句也看出来，他看重的是武艺的能力，并不是夺唐僧之命。而且也看得出，青牛精对自己的武功相当自信。

果然，以青牛精与孙悟空初次交手的表现来看，两人的水平是不分上下：

那一场打得不分胜负，原文写，是“正是英雄相遇英雄汉，果然对手才逢对手人”。而这打斗的过程，敌我双方的心情，竟然都是“喜”：

那魔王见孙悟空棍法齐整，一往一来，全无些破绽，喜得连声喝彩道：“好猴儿！好猴儿！真个是那闹天宫的本事！”这大圣也爱他枪法不乱，左遮右挡，甚有解数（xiè shù），也叫道：“好妖精！好妖精！果然是一个偷丹的魔头！”

战场上互相赞叹起对手来，这就颇有棋逢对手的快意。这需要两方面的条件，一个是彼此水平相当，二个是彼此对对方的人品基本是认可的，起码在他们初相遇的时候，对方不会是自己嫌弃和不屑的人。

在青牛精这方面固然如此，孙悟空这边也是，原文中，孙悟空面对青牛精的挑战，也有不少“来得好！正合吾意！”“但说比试，正合老孙之意”这类说辞。

在这一回，青牛精身上体现了不少武侠小说中所展现的侠义精神。他对孙悟空这样的对手期待已久，初一比试时惺惺相惜，让人想起《雪山飞狐》中的胡一刀和苗人凤。

青牛精的战风很正派、有骨气。他的法器金钢琢威力自不必说，孙悟空是上天入地毫无办法。但是一伺（sì）孙悟空的金箍棒被套走，青牛就不愿意占孙悟空的便宜了。

原文写道：这猴儿勉强缠帐，我倒使枪，他却使拳。那般一个筋骷髅子拳头，只好有个核桃儿大小，怎么称得个锤子起也？罢罢罢！我且把枪放下，与你走一路拳看看！

于是两个赤手空拳，打了起来，真要让看官喝一声彩：这就是赛出风格了。

《雪山飞狐》中也有类似情况，苗人凤的长剑给削为两截之后，胡一刀就跃出圈子，叫道：你换柄剑吧！只听得胡一刀笑道：苗人凤，你不肯占人半点便宜，果然称得上一个“侠”字。

又有，两人决斗之前吃酒吃菜，田相公提醒苗人凤：“苗大侠，须防酒肉之中有甚古怪。”苗人凤却道：“早知胡一刀是铁铮铮的好汉子，行事光明磊落，岂能暗算害我？”随后举起碗一仰脖子，一口喝干，夹块鸡肉吃了。

在《西游记》中，孙悟空一向是金箍棒不离手，所以这一番拳术展现算是全书中比较少见的段落了，比如“拽开大四平，踢起双飞脚”，又比如“仙人指路，老子（zi三声）骑鹤”，与之相应的，是“魔王使个蟒翻身，大圣却施鹿解角”，还有“ 妖精便使观音掌，行者就对罗汉脚”。

对这些拳法，观众们看得十分过瘾:”李天王厉声喝彩，火德星鼓掌夸称。”大致说来，孙悟空是短拳，青牛精是长拳，一个紧，一个松，各有千秋。

这段描写，在《雪山飞狐》中也有类似的一段。苗人凤用剑，胡一刀用刀。原文所写：”刀剑枪，是武学三大主兵，常言道，刀如猛虎，剑如飞凤，枪如游龙。这两人使刀的果如猛虎下山，使剑的也确似凤凰飞舞，一刚一柔，各有各的本事，谁也胜不了谁。”

总之，两对亦敌亦友的交情，令人想到那句话：一个人在世上最孤独的事，不但指没有朋友，有时也指没有敌人。

不过，后面与孙悟空交战，青牛精就没这么好心情了。

天上来的救兵又都奈何不了青牛精，武器又全被套去，确实令人气急败坏。所以后来孙悟空与青牛精打斗便口出恶言，他们的交情也就消失殆尽了。

但从前面这些细节看，青牛精都算得上一个有品的妖精。他没有做任何抢人老婆、吃童男童女之类的勾当，青牛精在金兜山当独角兕（sì）大王时，书里并没有明确说他干了什么坏事。最多只不过是点化了一座仙庄，里面放了几件纳锦背心算是一个诱铒，捉的是这样自作自受的人。

仔细看金兜山的山神土地警告孙悟空：“那大王神通广大，威武高强”，但没有提到他欺负人，毕竟，威武高强不等于作恶多端。

孙悟空倒是说过他“下界张狂”但理由有点弱，也是他那个金钢琢收去了诸神的各种武器，那也都是因为人家先惹他。总之，并没有具体的罪证。

所以青牛精下凡来，首先也许是玩心重，天上呆闷了，另外也许想找个机会测试测试自己的水平，见到孙悟空才会有最初的满心欢喜。至于这个猜测是否准确，未必重要，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了青牛精与其它妖精有所区别的个性。

好，这一回先讲到这里，感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一回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