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颠沛流离的贫贱家庭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元璋,十年倒有九年荒! ”这首知名度颇高的民谣,道出了大明帝国开国皇帝的身世归属。确实,朱元璋是安徽凤阳人,他于元文宗天历元年九月十八日子丑时,也就是公元1328年10月21日半夜时分,诞生于“濠之钟离东乡”。

关于这个“濠之钟离东乡” , 自明代中叶始,便已有了“凤阳说”与“盱眙说”之争。由于时代变迁而导致地名频繁更迭,现今的“盱眙说”派己将朱元璋的诞生之地,具体落实到今安徽省明光市明光街道办事处赵府村。“凤阳说”派则认为朱元璋的出生之地具体应为今安徽省凤阳县小溪河镇的金桥村。笔者的观点乃归于“凤阳说”这派。

元末明初距离现在的时间并不十分久远,之所以会出现这两个不同地址之争,不是史料记载有误,而是由于当年朱元璋的家庭不断搬迁,加之他在当上皇帝之后记述往事时又语焉不详造成的。

笔者根据史料推考,朱元璋的祖籍原在沛郡,即汉高祖刘邦的故里。朱元璋的某一代先祖从沛郡迁徙到金陵句容(今江苏省句容市)通德乡的一个荒野之处垦荒种地,繁衍生息。年岁日久,朱姓人丁逐渐繁茂,这个地方便被当地人们唤作“朱家巷”。

朱元璋的祖父朱初一就出生在朱家巷。等到朱初一成年之际,蒙古人已经入主中国。元朝统治者实行匠户制度,朱初一的家庭被官府编为淘金户,按照规定,淘金户每年要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额的金子。可是,由于河里的金子越淘越少,地方政府便采取变通办法,允许淘金户改种庄稼,以粮食换购金子来完成上缴任务。几经折腾,朱初一在句容实在无法生存下去,遂于元朝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带着一家老小北渡长江,辗转跋涉到泗州的盱眙县,垦荒种田为生。这一年,朱元璋的父亲朱五四才刚刚八岁。

经过十余年的辛勤耕耘,朱家的日子日渐宽裕,朱初一甚至还有能力为儿子们各自娶上一房媳妇。朱初一有三个儿子:长子朱五一,娶妻刘氏;次子朱五二早夭;朱元璋的父亲朱五四在男孩中间排行老三,他长大之后娶了盱眙县津里镇的巫师陈公的小女儿为妻。

陈公乃朱元璋的外祖父,曾名载《明史·外戚传》 ,故顺便说道一下。

陈公原籍扬州,曾经在南宋大将张世杰的麾下当亲兵。蒙古军队南下时,张世杰与丞相陆秀夫保护着小皇帝赵昺,一路南撤。元朝至元十六年(1279年)正月,南宋军队在崖山(今广东省台山市东南海域)与元军海战失利,陆秀夫背着年仅七岁的赵昺投海自杀。张世杰则率领十余条战船突出重围,准备择机重立赵氏子孙,恢复宋室江山。孰料天不佑宋,几天之后,舰队突遭飓风袭击,张世杰被淹死海中,南宋彻底灭亡。陈公大难不死,侥幸逃生,历经坎坷逃回到故乡扬州。此时的中国已经是蒙古人的天下,陈公担心往日在南宋当兵的经历会给家人带来祸患,便举家迁往盱眙县津里镇,依靠巫术谋生度日。陈公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季家,小女儿就是朱元璋的母亲陈氏。

关于外祖父陈公的这段峥嵘经历,朱元璋少年时期便听母亲悄悄讲过许多遍,可谓两耳生茧。当时在蒙古人的治下,朱元璋虽然不敢对外声张,心中却为有这样一位外祖父而感到自豪,这种感情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一生。陈公活了九十九岁才离开人世,老人家的这个年龄,即使放在今天,也堪称高寿。

回到原来的话题,朱元璋的爷爷朱初一在为两个儿子娶回媳妇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他去世之后,朱氏兄弟“家道日替” ,光景一天不如一天。挨了几年,日子实在难以为继,兄弟俩一合计,决定再度搬家。老大朱五一全家搬到了濠州钟离(今安徽凤阳) ,一步到位地定居下来。

老三朱五四则带着全家老小多番辗转,几经折腾:先是搬到灵璧(今安微省灵璧县) ,接着又迁至虹县(今安徽省泗县) ,后来再搬到大哥所在的漳州钟离。即使搬到钟离之后,朱五四一家仍旧接二连三地搬家:起初是在钟离东乡的两个村子相继住了十余年,接着又迁往西乡住了一年,最后再搬到太平乡的孤庄村,即今日安徽省凤阳县西南约五公里处的二十营村。

家庭如此动荡,加上朱元璋后来写回忆录时言语简省,难免会被后世之人误会,以致造成朱元璋的诞生之地有“凤阳”和“盱眙”两派之争。其实,朱五四一家确实曾经在今日的安徽省明光市明光街道办事处赵府村住过,不过,它并不是朱元璋的诞生之地。

说起来令人心中发酸:朱五四这样频繁地搬家,倒不是他爱穷折腾,而是实在因为活不下去!他全家靠种田为生,但是自家又没有田地,只得从地主大户那里租田耕种。最常见的情形往往是这样:田主一般都是将贫瘠田地租佃给朱五四这种初来乍到的外乡佃户,待三年五载田地被佃户侍弄得肥熟之后,田主便不失时机地逐年涨租,甚至干脆借故将田地收回!如此这般,贫苦无依的佃户也只能接受不断搬家的悲苦命运。

朱元璋是在他家搬到“钟离东乡” (即今风阳县小溪河镇金桥村) 之后不久出生的。他是家中的幺儿,上面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大哥叫朱重四,二哥叫朱重六,三哥叫朱重七,朱元璋叫朱重八。

读者也许会感到费解:朱家男丁们的名字怎么都与数字有关?确实如此!元朝时期的农民习惯以孩子出生的顺序、时间或父母的年龄等数字来作为男孩的名字称呼,究竟是官府规定还是民间习俗?不得而知。朱元璋伯父朱五一的四个男孩分别取了“重一”、"重二”、“重三”、“重五”等名字,朱五四家的几个男孩取名时与大伯家的堂兄弟们合加在一起,所以,朱元璋以前的名字叫朱重八。在投奔红巾军稍稍发迹之后,他为自己改名叫“元璋”，字“国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