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大概给大家讲四件事。
第一件:“岩中花树”。
为了加固大家对王阳明“四心说”的了解,就是“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为了把这四句话悟得更精妙一点,就给大家讲岩中花树。这是“阳明心学”里一个脍炙人口的问答。
王阳明领着他的学生到会稽山去游玩。他最得意的门生有五、六个。徐爱是他的妹夫。还有一个叫钱德洪,在北京已经功成名就了,后来拜他为师。后来“阳明心学”在他死后传了三代,分了八大派。
一友人就问王阳明说:“
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关?”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怎么解释呢?就是说虽 然有山河大地,虽然岩边上有花,但是你的心和这个花没有交涉,就是俱寂。当你见到时就一时明白起来,你给花安了个名字,分别出了花的颜色。
这关于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关于心物一元、心物二元,贡献是很大的。
如果能把“岩中花树”这段悟透,对于了解自己的心性有很大的帮助。
这个在佛学里面也是很深的。我们说看到一个物件,需要九种条件。物体、眼根、光线、空间等等需要九种条件。
当然讲到这个层面还不是最深的。最深的层面就是我们的心灵与生俱来对人、事、物就有反应能力。就像面镜子,它就有成像的能力。
“岩中花树”类似于佛教里面一千七百个公案一样,非常值得研究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研究心物一元的人,好好去参悟一下。
第二件:“土匪护法”。
王阳明到了农场以后,本来他住的那个山上有房子。但是当地人对他迫害,房子都不让他住。他住在一个潮湿的岩洞里面,那个洞口要勾着身子才能钻进去。
因为他是外来户,当地的土著就不断地欺负他。其中有一个土匪,经常到他洞口来骚扰他。
王阳明到了农场第一站的时候,看着他的老舅和他的随从中了瘴气死亡,人生已经很困顿、很凄凉了,他就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圣人落到我这个地步,他如何想?就是说如果孔子也落到我这个地步,他如何想?
在这里附带提醒大家一句话,就是“孔颜乐处”。
我们大家在学“四书五经”的时候,对儒学的“仁义礼智信”、“三纲八目”、“三立”......搞得晕头转向,其实对人生最有受用的是“孔颜乐处”。
孔子和颜回,他们的政治理想和人生价值不能够实现,没有抑郁,也没有分裂住进精神病院,为什么?“孔颜乐处”。这都是我们要参悟的一个道理。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者回也!”这就是颜回。而且他的寿命很短,这是另外一个话题,待会有空我会讲,就是“此心光明”的问题。
那么孔子呢?晃晃悠悠五十岁,周游列国困在陈蔡之间,拿山东人的话说连煎饼卷大葱都吃不上,他还能够唱歌抚琴。
呃!这个人要么是圣人,要么是神经病。因为傻瓜、白痴不知道人间的苦难,他能够这样;圣人能够这样是因为完全超越了生命,超越了物质,孔子和颜回就是这样。
所以学儒的人一定要知道“孔颜乐处”。
现在的人,如果领导不重用就郁闷了;学问不被人知道也很郁闷;道德不被人承认也很郁闷。那都是外求的。
从这个意义上讲,孔子和颜回就是修道人。不因为认识我、重用我,我就高兴;也不因为不认识我、不重用我,我就郁闷。
这个在《论语》里面能够得到旁证。“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可是我们现在的人啊,简单的一句话来说:古人读书为己,今人读书为人。
“古人读书为己”,为了自己成为圣贤,为了明心见性。
“今人读书为人”,读书是为了别人。你看我是北大毕业的,我是清华毕业的,我是哪个大学的教授,我是两院院士......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你心明了吗?你心安了吗?你安身立命了吗?未必!
有很多的学者很纠结的,他根本就没有开发出生命的那种光明、柔软、自在的状态。现在这种状态是不对的,是拿别人为标杆在那里评判自己,其实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王阳明到了农场以后,这个带有土匪性质的人老去骚扰他。
有一天王阳明到菜市场去,到街上去买点生活用品,这个人又遇到他了。“呃!王守仁,我又碰到你了!你还到我们贵州这个地方讲学,我要把你撵走。今天我可逮着你了,你别想回去。”
王阳明说:“我和你前世无冤后世无仇,为什么非要和我过意不去呢?”
他说:“我就看不惯你!”
王阳明说:“我这个脑袋可以给你,但在我临死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当着众乡亲的面把裤子脱掉。你敢脱裤子我就把脑袋给你。”
这个土匪流氓他就脱不了裤子。
王阳明趁机说:“就连你这样的人都有良知,有羞辱之心,不敢脱裤子......”
后来他们不打不成交,成了朋友。而且这个人经过王阳明的教化和感动,成为王阳明在龙场悟道的一个护法。
显然一切贤圣从砥砺中出!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必然是这样一个过程。
不是说坐在庙堂里面,在那里念着经就成贤圣了。也绝对不是说在鲜花里就成圣了。一定是从磨砺中产生出他的心智的火花,成为贤圣。我们现在人可能有太多的误解。
第三件:“感化王英”。
紧接着是一个叫王英的,相当于贵州教育厅的一个厅长,他就是要和王阳明死磕。你一个外来人,没有拜我的码头,没经过我同意,还在我这里讲学,就要把你撵走。
王英指示他的一个手下,大概是派出所的一个所长叫王应奎,不断地骚扰王阳明办学。
王阳明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彬彬有礼地和王应奎相处。三个月后,王应奎受了感动,也成为了王阳明的学生,成为王阳明的护法。这里从而看出了王英在官场上卖弄权术,打击异己。
但后来王英也受到感动了,就叫王阳明到贵州去讲课。王阳明没有去。
他为什么没有去?
他是个明心见性的人,他不会去。
因为当时的教育是按照朱熹的“四书五经”考官的。而王阳明讲的这套心学,是要开发人的自性的,显然和那种科班教育是不相应的。
所以王阳明就再三推辞,没有去那里讲学。王阳明如果到那里去讲学,一定会犯更大的错误。
就像我们今天的教育是应试教育,没有人文教育。人文教育是缺失的。
八到十岁的小孩是缺乏深层的品德教育,缺乏启蒙的教育。今天讲这样一套东西肯定是不受待见的。
如果人没有立志,人的佛性或者良知没有得到启发,他学的知识再多,掌握的工具再锋利,还是个人吗?
所以说对今天的教育,对今天的医疗,有很多的看法,众说纷纭,但要看到点子上。
再顺便来一刀。
“医者道也,不为良将便为良医”,这是古代人的一种选择。医和道是密不可分的,是手心手背的关系。医是手段,道是本体,体相用是三位一体的。
今天的医生,在医院学上十年,学一肚子知识,拿个手术刀在身上划了一块,一斤肉有一斤肉的价格,那还是医生吗?
问题出大了,出在哪里?
出在教育上面。
而这种圣贤教育,恢复人良知良心的教育,必须从小孩抓起。
都成人了,变得那么狡猾,变得那么多端了,再去用法律、用制度、用道德去框住他,框得住吗?
他就是条蛇啊!能把他培养成龙吗?
所以说我们教育和医疗的问题,实际上和“阳明心学”也是密切相关的。“阳明心学”不是空谈。
第四件:“聋哑圣人”。
最让人心动的是杨茂的故事。
杨茂六十岁了,是边地的少数民族,而且是个老农民,又聋又哑。前去拜访王阳明的人,都是当地的学者,有求学资质的人,拜到了王阳明的身边。
求学的人很多啊!我们现在书里看到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没名没姓的据说有七千多位。他一路讲学,贵州、福建、湖南、江西,这一块讲学的地方很多,像长沙的岳麓书院,沅陵的龙兴寺等。他在龙兴寺留下了“教育八句”,都是很棒的,就现在来看,对孩子们的教育也是非常好的。这一路讲学,包括北京,这些地方都是他讲学的地方。
杨茂又聋又哑,王阳明的学生就不愿意了,说:“怎么收这么一个学生,又老又聋又哑?”
王阳明讲学的时候,在杨茂的手上写了个“孝”字,杨茂就连连点头。然后再在他手上写了个“道”字,杨茂乐得不得了,觉得老师和我心心相通。
王阳明说:“同学们你们看看,这个又老又聋又哑的杨茂就是‘聋哑圣人’。人人皆可为贤圣啊!虽然又聋又哑,他的心和你们大家无二无别。”所以这就是“聋哑圣人”的来历。
这个故事里向我们透出一个答案:学习圣贤,和知识无关,和文化无关,和教育无关。
教育、文化和知识,只是做了外围的条件和辅助工作。真正是否能够成为圣贤,在于我们心的这种觉醒的状态。你的心觉醒了和心没有觉醒,这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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