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 悟空八戒一片童心耍蟒蛇

大家好，我是马瑞芳，欢迎听马瑞芳品读西游记，我们今天讲一个似乎简单却也相当有趣、十分风趣、而且很生活化的西行降妖情节：孙悟空和猪八戒耍蟒蛇。

小雷音遇黄眉怪，孙大圣挖空心思，天南海北跑断腿。按照小说松紧有致、张弛有度的章法，大厄难后必定有小波折，多人登场后就该来个“二人转”，于是第六十七四“拯救驼罗禅性隐”成了孙悟空猪八戒儿童般嬉闹耍蛇。驼罗庄除蟒蛇应算稀柿胡同之难即九九八十一难的五十五难也是和自然界有关。孙悟空猪八戒耍得自在，读者读得有趣。

唐僧师徒到了驼罗庄，遇到的李老头不仅不肯留宿，还详细告诉唐僧：你前边路非常难走。唐僧心中烦闷不言。孙悟空斥老头絮聒，李翁恼了：“这厮，骨挝脸，磕额头，塌鼻子，凹颉腮，毛眼毛睛，痨病鬼，不知高低，尖着个嘴，敢来冲撞我老人家！"老头儿对悟空形象的描绘太生动了，悟空却不生气，立即吹起来：我丑便丑，却有些手段。什么手段？“缚怪擒魔称第一，移星换斗鬼神愁。”李翁转怒为喜，热情地摆上面筋、豆腐、青菜、米饭、葵汤，让唐僧师徒饱餐。然后说：我这里有个妖怪，累你替我们拿拿！孙悟空立即朝上唱喏：“承照顾了！”八戒嘲笑悟空：“听见说拿妖怪，就是他外公也不这般亲热！”唐僧说悟空爱闲管。其实悟空如果不闲管，只对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感兴趣，能叫六国贩骆驼的齐天大圣？你们能凑齐如来佛要求必须的九九八十一难？

李翁说，驼罗庄的妖怪着实厉害！见牛马囫囵咽，遇男女夹活吞，是柱天柱地带雨携雾的大妖怪。悟空满不在乎地说：呼风驾雾的妖精，我把他当孙子罢了，我替你拿他来！李翁问：你们降妖要什么谢仪？悟空说：金子幌眼、银子傻白、铜钱腥气，一茶一饭，便是谢了。孙猴儿真高洁，身上真有好多“正能量”哟。

众人正说着，忽忽风响，妖怪真来了。“倒树摧林狼虎忧，播江搅海鬼神愁。”八戒吓得“把嘴拱开土，埋在地下，却如钉了钉一般。”风过了，八戒说：妖精还讲礼仪呢，“夜行以烛，无烛则止。你看他打一对灯笼引路，必定是个好的。”沙僧说：那不是灯笼，是妖精眼亮！悟空迎上前去喊妖怪对话。妖怪却不说话，估计，妖怪还没进化到会说话呢，妖怪“挺住身躯，将一根长枪乱舞”，和孙悟空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三更时分。八戒见那怪只舞枪遮架并不攻杀，对沙僧笑道："老猪去帮打帮打，莫教那猴子独干这功。"呆子赶上举钯就筑，怪物又使一条枪抵住。两条枪如飞蛇掣电。八戒夸奖："这妖精好枪法！不是山后枪，乃是缠丝枪，也不是马家枪，却叫做个软柄枪！"悟空判断，“这怪物还不会说话，想是还未归人道”。果然，天一亮，怪物现身，原来是一条红鳞大蟒：

眼射晓星，鼻喷朝雾。密密牙排钢剑，弯弯爪曲金钩。头戴一条肉角，好便似千千块玛瑙攒成；身披一派红鳞，却就如万万片胭脂砌就。盘地只疑为锦被，飞空错认作虹霓。歇卧处有腥气冲天，行动时有赤云罩体。大不大，两边人不见东西；长不长，一座山跨占南北。

确确实实是非常巨大的蟒蛇，那个猪八戒说的“软柄枪”原来是蛇的两条信子。八戒赶上举钯便筑。蟒蛇钻进洞窟，留七八尺长尾巴在外。八戒放下钉钯一把挝住往外乱扯，哪儿扯得动分毫？悟空说："不要这等倒扯蛇。"八戒撒了手，蛇缩进窟，八戒埋怨："这不是叫做没蛇弄了？"悟空说：这个洞窟必有后门，我们前后门打。呆子跑过山去，果见有孔窟，他还不曾站稳，悟空在前门外使棍子往里一捣，蟒蛇从后门撺出，将八戒扫倒，听到悟空叫喊打蛇，呆子因为栽倒害羞，忍疼爬起来使钯乱扑。悟空说：妖怪走了你还扑甚？八戒道：“老猪在此打草惊蛇哩！”兄弟俩这是斗蛇还是斗嘴？更有趣的耍蛇斗嘴还在后边：

二人赶过涧去，见那怪盘做一团，竖起头来，张开巨口，要吞八戒，八戒慌得往后便走。这行者反迎上前，被他一口吞之。八戒捶胸跌脚大叫道："哥耶！倾了你也！"行者在妖精肚里，支着铁棒道："八戒莫愁，我叫他搭个桥儿你看！"那怪物躬起腰来，就似一条路东虹。八戒道："虽是像桥，只是没人敢走。"行者道："我再叫他变做个船儿你看！"在肚里将铁棒撑着肚皮。那怪物肚皮贴地，翘起头来，就似一只赣保船。八戒道："虽是像船，只是没有桅篷，不好使风。"行者道："你让开路，等我叫他使个风你看。"又在里面尽着力把铁棒从脊背上一搠将出去，约有五七丈长，就似一根桅杆。那厮忍疼挣命，往前一撺，比使风更快，撺回旧路，下了山，有二十余里，却才倒在尘埃，动荡不得，呜呼丧矣。八戒随后赶上来，又举钯乱筑。行者把那物穿了一个大洞，钻将出来道："呆子！他死也死了，你还筑他怎的？"八戒道："哥啊，你不知我老猪一生好打死蛇？"

钻进妖魔肚子，是孙悟空的特殊战法。八戒并不知道，他没有见过，他真诚地认为师兄让蛇吞，而且是代自己牺牲，捶胸跌脚大叫，足见他们现在兄弟情深。孙悟空前数次钻到妖魔肚子，如银角大王、罗刹女，都与妖魔进行“腹内外对话”或“隔肚皮谈判”。

这次的妖魔，严格的说，既没成“妖”更谈不上“魔”，仅仅是大自然一条巨型蟒蛇，连人话都不会说，孙悟空怎么样和腹内外对话、或者在腹内和大蟒蛇谈判？对不成也谈不成，这样一来，猪八戒就临时为师兄“捧哏”，配合着孙悟空，一个在大蟒蛇腹内，一个在大蟒蛇腹外，你一言我一语，说桥、说船、说风，说得别致，说得好玩。这哪儿像生死搏斗？倒像是场杂耍，倒像是侯宝林在说相声，这里边有好多日常见的词，“倒扯蛇”、“没蛇弄”、“打草惊蛇”、“好打死蛇”都是日常俗话，被吴承恩敷衍成小说细节，放到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师兄弟身上，更是活泼有趣，让人肚子快要笑破了。

一段西游磨难，变成师兄弟一片童心耍蛇，妙哉趣也！

     吴承恩的想象力没有界限，孙悟空的能力也没有界限，这只花果山出来的野猴，竟然要当大医，要在西域弘扬中国的国医，他不仅会望闻问切，他还会悬丝诊脉，他还会开中药铺，还要造个药到病除的乌金丸，我们下次讲妙趣横生的神猴行医朱紫国，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