夬卦：如何突破障碍，对小人做出合理裁决，弘扬正义？

第九十六集 邪不胜正

俗话说：“邪不胜正。”人们都希望正义能够长存，邪恶势力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现实生活中，却总是有小人存在，甚至还会形成小人当道的局面。这是为什么呢？

负责去除小人的君子们，其实自身都有弱点。那么君子又该如何突破障碍，对小人做出合理裁决，弘扬正义呢？

现在我们来分析夬卦的六个爻。初九的爻辞（图96-1）说：初九，壮于前趾，往不胜，为咎。

《易经》里面，有“前趾”这两个字的爻辞是很多的。因为人要动的话，都是先动脚指头，脚指头一动，整个人就开始动起来。“壮”的意思是很勇敢，“壮于前趾”是说很勇敢地往前走。

初九这一爻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说尚处于决断初期，主要是从时间上界定；二是说其位置很低，势力很小，职位很卑微，这是从位阶上来说。

这两个的意义是不同的。第一个意思是，夬的动作要开始了，开始时需要有勇敢的决心。第二个意思是说，现在的位阶还太低，所以需要有所顾虑，不该冒险的时候就不要冒险。

再说，为什么位置很低的人，或者心气很高的人都比较冲动，比较不怕后果？就是因为上面有人会利用他，他因为有所依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其实，初九要清楚，自己和上六的距离是很远的，不可能轻易见到它。所以，如果初九只顾着往前走，就会“往不胜”。意思是说可能会获得成功，到最后却没有。历史上这种案例太多了。

所以，爻辞后面接着说“为咎”。凭一时之勇，最后肯定会闯祸。“往不胜”，是事先的预测，虽然这样做，勇气够了，但没有用，不会胜。所以，要小心，不要闯祸。

这句话跟小象所说的“不胜而往，咎也”，不是一个时间点。不胜而往是事后的判断，就是说既不能预料，又自不量力，仅凭一时之勇便义无反顾，最终果然闯祸了。

这告诉我们，初九归根结底还是乾卦的初爻，处在此位置，还是潜龙勿用比较好。一开始要很谨慎，不能凭一时之勇就去冒险犯难，这才是正道。

夬卦的宗旨，在于君子同心协力，去除处于高位的小人。然而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君子其实很难做到齐心，其中势单力薄的人，便无法尽到全力。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哪些情况会削弱君子的力量呢？那些担负着裁决小人重任的君子，又该如何合理行事呢？

九二爻是阳居柔位，刚柔得中，比较谨慎。大家可以看到在五个阳爻里面，九二爻是大臣的位置，它的责任是非常重大的。

因此，九二的爻辞（图96-2）是：惕号，莫夜有戎，勿恤。

“惕号”，即现在我们所讲的发布戒严令，也就是说现在状况紧急，大家要小心，要提高警觉。“莫夜有戎”，就是要提防敌人来夜袭。

既然这么紧张，爻辞怎么还说“勿恤”呢？就是因为只要守住合理点，就不必忧虑，因为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们讲过这五个阳爻最大的问题就是心不齐，因为它们的位阶不同、身份地位不同、利害关系不同，所以不太可能同心协力。

其中最让我们担心的是九五。这里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九五的上面是上六，这对它来说有很多好处。

因为九五可以把做得好的事情，说成是自己的，大家抱怨的，九五就推给上六，所以不想干掉上六，想把上六拿来这里做自己的护身符，这是一种可能。

第二种，九五也很想把上六干掉，可是往下一看，九三跟上六是阴阳对应的。实际上在这个五阳当中，最令人起疑的就是九三。

因为九三说难听一点，就是上六的党羽，就是上六的同党。只是九三经过漂白，把小人变成君子的样子，所以那个阳可能是虚的，可能是假的。

再说九三可能是抬轿子的人，长期就是拥护上六的。谁现在敢动上六，九三就跟谁拼了也有可能。

再加上九四还会顾虑很多，而初九根本好多事情是摸不着头脑的，很容易被利用。因此我们就完全把责任寄托在九二身上。

我们看九二的小象：有戎勿恤，得中道也。事先有充分的计划，而且“得中道也”。九二在下卦里面是中爻。

中爻有个好处，就是比较冷静，处理什么事情能够在动态当中，而不一厢情愿地去做事情。因此，九二会去影响初九，会影响九三，这个叫相比邻。

其实下卦不仅仅是下，下卦也是内，也是核心的。核心团队其实往往在下卦，那我们彼此沟通。

再加上有一天当时机成熟的时候，“扬于王庭”，整个宣布出来，我们的目标要一样，我们的力量要集中，我们的方法要合理。

就算内心是想要帮助上六的，也不可能乱动，就算跟上六是有利益挂钩的，也要装得没有这回事，那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虽然负责去除小人的主力，能够谨慎处事，而又计划周密，但是如果总是有人阻挠破坏，也是不能成事的。

因此能否去除小人，还要看九三爻所代表的那些表面上是君子，暗地里却是小人党羽的伪君子，如何抉择。

其实在夬卦“君子道长，小人道忧”的境况中，伪君子的处境也十分尴尬。那么他们应该依据什么，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呢？

九三是唯一跟上六相应的，我们特别要小心，其爻辞（图96-3）是：壮于頄，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

“頄”就是脸上的两个额骨。如果一个女人的这两个额骨很高，就有一个很不好的说法，叫克夫。当然我们不要相信那些，只能做参考。

这种人多半会喜怒形于色，人家一下就看出来了。这里的“壮”是帮助的意思。心里头的想法都用这个凸显出来，所以叫“壮于倾，有凶”。直截了当就告诉你，这是凶。

这不是九三没有救了吗？九三注定是上六的死党。那夬卦怎么做呢？所以马上又给它一个深入，“独行”。“独行”就是单独跟上六去挂钩，这谁都看得清楚。

什么叫“君子夬夬”？就是我既然是君子，就要在夬道里面做君子该做的事情，可以改变一下态度，要知道当决就必须决。

以前怎么样，譬如昨日已经死了，过去了，从今天开始应该有一些翻悔，有一些悟：以前我不清楚上六是这样子，所以我会跟它结为同党，大家利益均分。

现在时机已经不对，情况已经变化了，我要改邪归正，跟其他的阳取得一致的立场。

这样的话，就“遇雨若濡”，好像在下雨天当中沾满了水分。那结果会怎么样？“有愠无咎”，意思是以前不懂事，错误地去做那些事情，当然面有难色，有一点不愉快。

对什么不愉快？对自己的过去不愉快。但是无咎，不要怨自己，没有用，而是要用行动来表现，配合大家的行动，不就好了吗？

九三的小象说：君子夬夬，终无咎也。能够及时清醒过来，能够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能够及时跟大家配合，结果就不会有什么后悔的，也不必再想以前的事情，也不必再过分责怪自己。

但是大家会想，会不会把上六清除掉以后，就开始秋后算账，又把九三给抖出来，打算清除它？这样又开始分化、斗争了，那还不如不要夬。

不夬还维持一个表面大家很和谐的局面，夬了以后反而更乱了。这样我们才知道，为什么要扬于王庭，为什么要警戒大家，就是说这次的目标就是上六，其他既往不咎。

其他的只要好好改过自新，我们以后不会找你麻烦。既然这样的话，九三就放心了。所以，爻辞经常是两面说的，它不会告诉你，这是条死路，那条路永远对。

下卦是大家整合起来，目标一致，力量集中，然后周密计划。上卦一定要有很好的效果，让大家都能够心悦诚服。这才是圆满的夬，否则就是后患无穷。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伪君子身处夬卦，就应该及时醒悟，改过自新；同时其他君子，也应该表明既往不咎的态度。

这样一来，便集中了下卦的所有力量，一致讨伐小人。然而最终能否去除小人，而又摒除后患，还得看上卦的表现。那么夬卦的九四爻，代表了君子怎样的处境？他们又该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九四下面有三个爻在推它，想坐坐不下来。可是九四上面是一个阳，这个阳的动态到底怎么样，大家也搞不清楚。

因为九五向来是君位，大家越靠近它，心里头就越恐慌，因为猜不透它到底是什么立场，到底想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该怎么配合它。

这种情况之下，坐也坐不稳，站也站不住，就好像屁股上面没有肉，坐起来就很痛苦。

九四的爻辞（图96-4）说：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

“臀”就是屁股，“臀无肤”是说屁股上面肉都没有了，只剩下骨头。九四是不当位的，整个卦里面，就是九二、九四不当位。

但是九二不当位没有关系，因为居中，只要它走正道，求合理，还可以收到一个刚柔得宜的好处。现在九四不是，因此，它就好像左右为难，所以“其行次且”。

“次且”就是趑趄，要走又不敢走。那下面为什么说“牵羊悔亡”？现在九四上面有个九五，摆明了九五是可以牵住它，你跟君位靠那么近，你敢乱动？你乱动就倒霉了。

羊的个性我们知道，它是不接受人家牵住的，你要东它偏西，你要西它偏东，它不像马一样的。

“牵羊”就是讲九四跟九五的关系很别扭。但是“悔亡”就告诉你，这样反而好，你不后悔，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要太顺了九五。

历史上，很多近臣喜欢猜测君王的心思，当然有的时候不得不这样，但是过分这样经常会害死九五。很多君王就是被近臣包围，然后讨好他，奉承他，最后搞得自己也糊涂，变成了昏君。

换句话说，九四既然知道自己的难处，就要把承上启下的工作做好，把外面的情况向组织去报告。然后跟组织好好商量，怎么样按部就班地来完成夬的任务，这才是九四应该做的。

“闻言不信”是什么意思？因为九四是阳居阴位，所以经常听不进去这种话。

大家有没有发现九四的爻辞很有意思，跟它的处境一样，一会儿告诉你这样，一会儿告诉你这样不好，一会儿告诉你可能会怎么样。

这句话意思就是说，九四要有原则，不要完全听九五的，可是也不能当面去顶撞九五。

“闻言不信”其实也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说九四告诉九五该怎么做，九五根本听不进去，一个是说没有人的时候九四单独去跟九五讲，九五也可能听不进去。

所以九四真的要好自为之，小象说得很清楚：其行次且，位不当也；闻言不信，聪不明也。

“其行次且”，为什么会这样，要前不敢要后很难？因为“位不当也”。“闻言不信，聪不明也”，就是不聪慧不明白。

这个人聪明，人家稍微提一提就听懂了。既不聪明，位置又不对，那么自己受苦就是活该。但是爻辞说，九四是可以“悔亡”的。

把承上启下的工作做好，大家都很喜悦，都很高兴，这才是九四应该走的路。

夬卦的九五爻是君子中最有权势的人，然而“权力使人腐化”，再加上他会受到小人的威逼与利诱，处境岌岌可危。那么他应该如何控制一己私欲，避免陷入小人的圈套呢？

九五是卦主，它跟上六最接近，首当其冲。但是如果上六是西太后，那九五也得好好考虑考虑该怎样应对。

九五的爻辞（图96-5）说：苋陆夬夬，中行无咎。

“苋陆”就是那种很柔脆的草，经不起打击。九五是君位，现在用苋陆来形容它，就表示它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的。因为靠着上六太近了，上六一出手就是九五倒霉。

就像西太后，既可以把皇帝放掉，一看他不对又把他杀掉，或者把他关起来，她自己垂帘听政，别人又能怎么样！“中行无咎”，只有秉持中道而行才能无咎。

九五的小象说：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大家看卦象，初九到九四这四个阳，不管里面怎么样，但是看起来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推着九五，使得九五不得不行中道。

九五的困难就是上面有上六，所以常常有很多私心。“中行无咎”就是说，要达到真正的没有私心，真正的为公义，就可以无咎。

但是实际上九五经常都是“中未光也”，因为中行毕竟还不是百分之百的光明正大。

如果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自己想用一班人，为了想早日摆脱上六，为了争取有一天自己能够说了算，那就违反了夬卦的精神。

因为夬卦是不能有私人打算的，自己说的算不算无所谓，只要能够国泰民安，只要能够为整体着想，就没有关系，忍不住也应该忍。还是要自己修炼，修到有一天没有私心，就“中行无咎”。

接着看上六，其爻辞（图96-6）是：无号，终有凶。

在这里，“号”的意思就是哭。哭也没有用，就算这时候苦苦哀求大家也没有用。

因为以前大家可能都被蒙蔽了，现在上六站在最高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再回想以前的种种，就知道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终有凶”，迟早是要被毁灭的。

小人穷极而凶，经常有很多人发牢骚说，这个人那么坏，怎么还活那么久？其实就是他还没有穷极。

水池没有满，怎么会溢出来？老天不能随便把一个人收回去，也不能第九十六集邪不胜正随便把一个人处死，它还是有天道的。

所以小人一定要恶贯满盈的时候老天才出手，所以我们常常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就是还没有到那个盈满的地步，又怎么会夬呢？

上六的小象说：无号之凶，终不可长也。就算号啕大哭，也终不可能延长灭亡的时间，这叫作当决则决。时辰到了一定要决，逃不掉这种后果。

这告诉我们，一个人不要到最后关头才知道后悔，此时苦苦哀求也没有用了。人们最怕就是三个字，叫作犯众怒，现在我们终于看到了，夬卦的上六确确实实就是犯众怒。

以前那五个爻还有些犹豫不定，各怀鬼胎，还不能够集中意志。现在看到上六那么清楚，慢慢调整以后只要一有共识，只要力量集中，上六就跑不掉。

这个告诉我们，最好不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你可以好好做你的太上皇，干吗还东干预，西干预？历史上经常出现这种状况。

但是话讲回来，就算把上六干掉了，变成纯阳，也是不会持久的。社会一太平就有小人出现，像风一样又把所有的脏东西吹出来。

风可以把脏东西吹掉，也可以把脏东西吹出来。所以我们下一次就要开始讲姤卦，叫作不期而遇。你不想碰到的，偏偏碰到；你想碰到的，偏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