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过卦01 | 一只鸟能飞多远呢？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

这一集要介绍《易经》的第62卦小过卦。“小过”二字，你应该不陌生。我们曾经介绍过第28卦大过卦（泽风大过），现在要说的是小过卦，第62卦，雷山小过。

首先，小过卦是怎么来的？它是由中孚卦六爻皆变，形成了小过卦。在《序卦传》里面说：“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过。”意思是：有凭信的人必定可以通行，所以接着要谈小过卦。前面的中孚卦代表有诚意、有凭信，如此就可以通过了。这个“通过”也可以引申为“超过”，或是“有些过分”。

小过卦的架构相当整齐，九三、九四两个阳爻在中间，上下各两个阴爻包围它们。我们从小过卦的卦象，可以先了解它有几方面的含义：

第一，“小”代表阴爻，它与阳爻的比例是四比二，并且得到六二和六五，占据两个中间的位置，所以是小的超过大的。

第二，《易经》64卦里面，有5个卦的爻辞出现了三个“凶”字，小过卦是最后一个。一卦六爻有三个“凶”的，是哪些卦呢？第一个是师卦（地水师），代表军队作战，凶险很大。第二个是剥卦（山地剥），它是一个消息卦，底下五个阴爻冲上来。第三个是颐卦（山雷颐），象征一张口张开来，等于在工作方面要争取优势，压力很大。第四个是恒卦（雷风恒），代表夫妻相处或是人与人的情感，要保持长久稳定并不容易。第五个就是小过卦了，因为阴爻把两个阳爻包围在中间，小的超过了。

同时，小过卦是放大一倍的坎卦。坎卦是水，是危险、忧心等等，代表困难重重。所以，小过卦的六爻没有一个“吉”字。它的爻辞除了有三个“凶”之外，能有两个“无咎”已经算不错了。由此可见，小过卦这个放大的坎卦对它有明显的影响。这一点从爻辞里面就看得出来。

第三，小过卦本身无法由别的卦变来。我们讲卦变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由消息卦的两爻换位一次为准。但是小过卦的两个阳爻在三和四的位置，所以消息卦再怎么换，换位一次是不可能达成的，就好像数学里面的质数一样。所以，小过卦就变成别的卦的来源了。

小过卦是五个卦的来源，依序是：明夷卦（地火明夷）、蹇卦（水山蹇）、解卦（雷水解）、萃卦（泽地萃）、升卦（地风升），这5个卦都是从小过卦的两爻互换位置而变成的。我们以前谈到这些卦的时候，都做了比较详细的说明。由此可见，小过卦的特色相当多。

要了解小过卦，还是要从它的卦辞说起。小过卦的卦辞说：“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意思是：小过卦。通达，适宜正固。可以做小事，不可以做大事。有鸟飞过留下的声音。不应该往上走，而应该往下走，非常吉祥。

首先，小过卦为什么“亨”呢？因为小过卦是小者过，等于是阴爻超过了阳爻，尤其是阴爻占有六二与六五。同时，它也代表小事可以通过。就像为了矫枉而须过正，这个“过”是为了要补救，使它为“正”。它也代表过之小，这也是可以通达的原因，当然还需要正固。所过者是小事，大事就不可以过了。有很多事情是等过了才能够亨通。该过则过，那就不是罪过了。因此，小过的“过”跟“罪过”并没有什么关系。

在卦辞里面提到“飞鸟遗之音”，所以后面《彖传》会说小过卦有飞鸟之象。你看九三、九四两个阳爻代表鸟的身体，而上下各两个阴爻是鸟的翅膀。飞鸟留下的声音，代表这个鸟是刚刚飞过去的。而“不宜上，宜下”是谈到飞鸟终归是要回到地面上的。一直往上飞的话，找不到归宿啊。

卦辞最后提到“大吉”，有学者认为这个“大”字是多出来的。因为怎么看都很难有“大吉”，有“吉”就不错了。如果你选择的是小事，或是某些方面有小的超过，那依然可以做适当的判断。因为《易经》是讲求权宜的，所以还可以有“吉”的结果。

并且，所谓的“不宜上，宜下”，是希望你能够执卑守下。因为阴盛而阳被包围，等于小人长而君子消。处在这样的情况，安静就可以吉祥；有所作为的话，可能就会凶了。并且，六五和六二代表君臣皆弱。除此之外，上面是震卦，下面是艮卦，上动而下止；或是上面有所作为，而底下不能呼应。这就是“小有所过”，而不能够“大有所过”的理由了。

要了解卦辞，还是要参考《彖传》。小过卦的《彖传》说：“小过，小者过而亨也。过以利贞，与时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它的意思是说：小过卦，是说小的方面超过而可以通达。超过而适宜正固，是要配合时势来运行。柔顺者取得中位，因此小事吉祥。意思很清楚，有六二、六五在中，都是阴爻，所以小事吉祥。

《彖传》接着说：“刚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 意思是说：刚强者失去地位而没有居中，所以不可以做大事。因为它既没有九五，也没有九二，所以不可以做成什么大事。

《彖传》最后说：“有飞鸟之象焉，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顺也。”这一段的意思是说：卦象出现了飞鸟的意象，所以有鸟飞过而留下的声音。不应该往上走，而应该往下走，这样就非常吉祥，因为往上违背时势，往下顺应时势。

所以一般提到小过卦，马上就会想到“有飞鸟之象”，原因就在这里。因为阴爻六五、上六把阳爻九三、九四给压制了，所以你往上是违背时势；而初六、六二可以顺承九三、九四，所以往下是顺应时势。这就是“上逆下顺”的理由。

最后再看它的《大象传》，小过卦的《大象传》说：“山上有雷，小过。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意思是说：雷在山上所发出的震鸣，会超过它在平地时的声威，所以是小有超过，称为“小过”。然后，君子在自我要求方面有三点可以参考，就是：行为要超过一般的恭敬，丧事要超过一般的哀伤，用费要超过一般的节俭。

我们跟别人来往的时候，最好是保持适度。但如果一个时代有弊端，要顺着时势去矫正弊端，虽过而通。譬如，第一，行为超过一般的恭敬，这样不会招来别人的责怪。如果是小人的话，他不这么做就容易表现倨傲了。第二，办理丧事的时候，要超过一般的哀伤，别人会深感同情。如果是小人的话，他不这么做则会显示平常那种无所用心的态度。第三，用费要超过一般的节俭。如果是小人的话，他不这么做就容易出现奢侈的问题。这三点君子都要超过一般的情况，就好像《论语·卫灵公篇》里面记载孔子所说的：“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对自己要求多，对别人要求少，这样就会远离怨恨，同时可以不断地增进自己的德行。

由此可见，小过卦的内容相当丰富，它的含义是多角度、多方面的。它有飞鸟之象，它又是放大一倍的坎卦，同时也是造成5个卦（明夷卦、蹇卦、解卦、萃卦、升卦）的来源。另外，一卦有三爻“凶”的。等于是把上述各种复杂的情况集于一卦。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呢？一方面是君臣太弱。另一方面，虽然全卦阴爻占多数而包围了阳爻，但阳爻有九三、九四在中间。这两个中间的阳爻，使上下的阴爻无法相通。这也是为什么在它们各自的爻辞里面不断出现“怎么样才能过去？怎么样才能遇到？”这是我们在小过卦里面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要进一步了解小过卦，必须深入到各爻的爻辞，这是我们下一集要谈的重点。这一集就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